法国作家马蒂厄凭《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获龚古尔奖 奖金十欧元

腾讯文化特约作者 王晟

巴黎二区，歌剧院附近的德鲁昂饭店再一次被直播车和记者们围得水泄不通。法国当地时间11月7日中午， 2018年龚古尔奖评奖结果揭晓：40岁的法国作家尼古拉斯·马蒂厄（Nicolas Mathieu）凭小说《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Leurs enfants après eux）获奖。

龚古尔文学奖是法国历史最悠久的文学奖，设立于1903年，每年颁发一次，面向当年在法国出版的法语小说。与诺贝尔文学奖那种动辄上百万欧元的高奖金额奖项不同，龚古尔奖以奖金少而著称，每位获奖者奖金只有10欧元（约合79元人民币），只是个象征性的金额。但这一特点反倒使它名气越来越大，目前已经是无可争议的最有影响力的法国文学奖项。

这部由法国南方文献出版社（Actes Sud）出版的小说，被法国媒体形容为一部“社会和政治的鸿篇巨著，青春期教育小说”。《观点》（Le Point）杂志甚至直接在小标题里给出了“21世纪巴尔扎克”这样的美誉。与此同时，这已经是最近六年来，法国南方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小说第四次摘取龚古尔的桂冠。

注定走上父辈的道路

《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是尼古拉斯·马蒂厄的第二部小说，讲述了居住在埃朗热（Heillange）这座虚构城市里的14岁少年们的故事。城市“位于”洛林地区，时间是1990年代，密特朗执政的晚期。像所有受到全球化冲击的城市一样，这里有着同样的喧嚣和无聊，有着一切工业城市的魅力，也品尝着经济萧条带来的苦果。钢铁厂关闭之后，主人公安东尼的父亲——一位钢铁工人失业了。他打零工，打理花园，为生存而努力，并沉溺在酒精和怨恨中无法自拔。而主人公的母亲更直言不讳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错误。

安东尼、斯蒂芬、哈辛……尼古拉斯·马蒂厄笔下的少年们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他们正青春年少，哼着“涅槃”乐队的歌，光脚穿板鞋，嗑药好让自己感觉到“好像脑袋里装进了急冻人”，满嘴脏话，不知道明天还能做什么。作者跟随这群青少年度过了四个夏天（1992、1994、1996和1998）。这些孩子们都梦想着让生活里的一切条条框框都“去他妈的”，但是究竟要如何行动呢？在炎热的夏天里，他们寄希望于通过在湖边与姑娘们厮混而“杀死”无聊，总希望能“发生些什么”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尼古拉斯·马蒂厄的笔下既有资产阶级的孩子，也有无产阶级的孩子，这些阴郁的男孩子们有着黑色的眼睛，白皙的女孩子们有着洁白的牙齿。尼古拉斯·马蒂厄试图探讨出生和血统的差异：同样的年纪，一位企业老板的女儿的皮肤，是否就一定会比失业者的儿子摸起来细滑舒适？谎言、不幸、欺诈、硬心肠，身体被重击，声音叫喊至嘶哑，在这个被新自由主义破坏的法国，时间漫长而幸福短暂。

书的标题引自《便西拉智训》，使人联想起一切事物的虚浮：“包括记忆在内的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已死去，就好像他们从未存在过，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生过，甚至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因此，尽管这些青少年有梦想，但他们注定会过上父辈一样狭隘的生活。欲望没有实现，甚至对于生活的愤怒都逐渐消退了。

写作是否是错误的选择？

尼古拉斯·马蒂厄1978年出生于法国东北部城市、大东部大区孚日省省会埃皮纳勒。他的父亲是一位电气工程师，母亲是会计，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大型食品供应商为员工提供的城郊居住区里，大家的生活坏境大体相同。但当他进入一所私立学校读书的时候，他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更优越的成长环境，“要面对与同学之间存在的社会阶层差异，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段生活经历定义了现在的我。”尼古拉斯·马蒂厄月初在接受《孚日晨报》（Vosges Matin）采访时说。他在那段时间得到了老师的鼓励，进而开始尝试写作，“差不多14岁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想成为作家。但我花费了太长的时间才实现这个梦想。写作这条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孤独而且痛苦。”

在梅斯大学读完表演艺术研究生一年级之后，尼古拉斯·马蒂厄在一家地方信息网站担任记者。大约22岁时，他写下了第一部小说，但小说真正出版则要等到14年之后。2014年，《陷入一场动物战争》（Aux animaux la guerre）出版，旋即获得2014艾克曼-查特林奖（le prix Erckmann-Chatrian，有洛林地区龚古尔奖之称），第二年又获得批评家米斯特尔奖（2015 le prix Mystère de la critique）和蒙面鸥节小说奖（le prix du roman du Festival du goéland masqué）。小说还被法国电视三台（France 3）改编成6集同名电视剧，并将于今年11月15日播出。这一成功终于使尼古拉斯·马蒂厄对作家这个身份放下了心，“ 35岁之前，我就像头疯牛一样，写作，靠几份零工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担心我这么执着走这条路是不是误入歧途……”他对《孚日晨报》（Vosges Matin）的记者说。

《陷入一场动物战争》讲述的是孚日省一家工厂倒闭之后，发生在失业工人身上的故事。和《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的故事背景一样，表现得都是洛林地区经济萧条之后底层的绝望、阶级的差异。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孩子也是如此》与其说是一部青春教育小说，不如说是一部梦想毁灭小说。两部小说下来，我们可以看到尼古拉斯·马蒂厄是真的投向了黑色小说的怀抱，就像他的前辈达尼埃尔·佩纳克（Daniel Pennac）、托尼奥·贝纳基斯塔（Tonino Benacquista）、达尼埃尔·皮库里（ Daniel Picouly）或者皮耶·勒梅特（Pierre Lematre）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