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长江·看见泸州丨长江边的这道坡，决定了一场战争的胜利
各拉丹冬融化的一滴雪水，经沱沱河、通天河、金沙江，进入川江，流至泸州。至此的长江已接纳了众多支流，汹涌奔放。长达6380公里的长江，孕育了万物，也发生过无数重大事件，包括战争。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称帝，宣布恢复帝制。随后，护国战争爆发。
泸州纳溪，永宁河在这里汇入长江。百年前发生在纳溪棉花坡的一场血战，决定了护国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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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展开攻防战
纳溪区永宁街道五顶社区棉花坡路116号陶家大院，是护国战争棉花坡战场指挥部旧址，如今，是护国战争博物馆。
记者在馆内看到了大量与护国战争相关的实物、照片、文字资料等。
纳溪区委党校校务委员朱元春向记者讲述了在纳溪发生的、决定护国战争成败的那段重要历史。
护国战争博物馆陈列品
由于袁世凯宣布“接受帝制”，明令取消“民国”，改次年为“洪宪”元年，各派反袁力量和全国民众强烈反对。1915年12月25日，蔡锷、唐继尧等响应孙中山的护国讨袁号召，组织护国军，通电全国，宣布云南独立，兴师讨袁。
护国战争就此打响。
护国军分三路出发。蔡锷任护国军中路军总司令，罗佩金任总参谋长，率3个梯团共6个支队，经毕节、叙永进攻泸州。
驻守泸州的北洋军，是川军第一师熊祥生旅，约3000人；另有川军刘存厚的第二师，驻叙永、纳溪一带。
1916年1月，刘存厚以“中华民国护国川军总司令”的名义，在纳溪宣布起义，通电讨袁。护国军董鸿勋支队于2月4日到达纳溪，与刘存厚会师。
两天后，董、刘两军以阵亡8人、伤10余人的代价，毙伤北洋军超过百人，扫清了泸州南岸的北洋军，占领了蓝田坝，为进攻泸州城开辟了前沿阵地。接着，刘存厚批准了董鸿勋和陈礼门、邓锡侯商定的方案：一部分兵力在蓝田坝至碗厂一带佯攻泸州城，主力迂回到蓝田坝下游的泰安场渡过长江，从泸州东侧进攻泸州。
刘存厚急调在江安、南溪的田颂尧支队参加攻泸之战。
2月8日，董鸿勋支队以两营为先头部队，趁长江的浓雾还未散去，迅速渡过长江；次日，向前推进十余里，进攻罗汉场，迫使北洋军退守小市。董鸿勋支队逼近小市，与泸州城相隔仅仅数百米。
至此，护国军从东、南、西三面包围了泸州城。
护国战争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实践基地一角
攻克泸州城，眼看指日可待，但是，护国军的一次疏忽，导致战局逆转。
2月9日，熊祥生用重金奖赏两个连，组成敢死队，身藏武器，穿上便衣，并强迫一些妇女夹杂其中，趁天色昏暗乘船渡过长江，在沙湾渡口佯称难民过江避难。陈礼门派驻沙湾渡口的防守队长田伯施受骗未予阻击。北洋军敢死队上岸后，夺取了月亮岩的护国军炮兵阵地。
董鸿勋被迫率领部队于2月11日夜间由原路返回泰安场。次日，董鸿勋组织本支队及邓锡侯、田颂尧等部，反攻蓝田坝、月亮岩，却未能根本扭转局面。董鸿勋于是指挥邓锡侯、田颂尧部经牛背石转往纳溪与刘存厚总部汇合，自率第三支队于2月12日夜间退守纳溪东南城外。
此时，蔡锷统率的护国第一军，由第二梯团长赵又新率领何海清第四支队，第三梯团长顾品珍率领禄国藩第五支队、朱德第六支队等部奔赴泸纳前线。
随后，护国军控制了泸州与纳溪之间以棉花坡为主要阵地的一系列高地；北洋军则以蓝田坝为据点，并新增精锐部队，占据了泸州与棉花坡相对的朝阳观、菱角塘等阵地，以其优势兵力，从正面强攻纳溪。
从进攻转为防守，护国军命悬一线。
一场决定护国军乃至整个战争胜败的战役，就此打响。一位将领，将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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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血战动古今
记者在与长江直线距离仅约4公里的永宁街道的朱坪山上看到，遍地交错分布着许多保存完好的战壕。眼前的战壕，上宽下窄，高不过1米，仅容一人转身，有机枪火力点、掩体。
朱元春说，这些是护国军挖的战壕，分布在朱坪山、五顶山以及周边的险要山顶上，共有2600多米长，有3个机枪火力点、100多个步兵掩体。护国战争中著名的棉花坡战役，就发生在这里。
此时，一阵山风呼啸，犹如百年前那场血战的搏杀声。
棉花坡战壕遗迹
对于双方而言，棉花坡有多重要？
棉花坡紧靠纳溪县城的东面，泸州通往纳溪的大道从这里经过，是两军必争之地，制高点是上朱坪，与相隔一块深水大坳田的七块田（地名）制高点相对峙。这两个山头都是易守难攻。失掉棉花坡，纳溪无险可守，护国军就有被歼灭在江门峡一带的危险。
棉花坡，必须守住。
2月16日以后，护国军、北洋军在泸州、纳溪之间，展开以棉花坡为中心的拉锯战。这就是护国战争史上最为著名的棉花坡战役。
朱德率领第六支队行进在宣威途中，奉蔡锷之命，火速前往泸州。2月15日到达永宁时，又接到蔡锷紧急电令，纳溪战况十分吃紧，必须日夜兼程，前往棉花坡。朱德支队急行军二百余里，在2月17日早上赶到棉花坡阵地。眼看战事吃紧，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官兵们立即投入了战斗。
当朱德支队进入棉花坡战场之际，北洋军张敬尧师之田树勋、吴新田两个旅，曹锟师之吴佩孚旅，以及李炳之旅、川军熊祥生旅之刘湘团等部，齐集在纳溪城东门外的棉花坡、双河场等地。
双方兵力对比，北洋军大大占优。
护国军第三梯团长顾品珍率禄国藩、朱德两支队虽抵达前线，但是兵力仍远远不够。蔡锷又抽调在叙府的刘云峰梯团李文汉营及金汉鼎支队增援棉花坡前线。
朱德驻泸期间留影
当时，棉花坡战场正遇春雨。朱德观察了整个战场，发现北洋军穿戴厚重，穿棉大衣和大头皮鞋；而刚刚急行军进入阵地的第六支队，穿戴轻便，行动敏捷。朱德指挥轻机枪扫射过后，亲率大刀队进击。北洋军穿着大头皮鞋在山地泥泞路上行动困难，不断被护国军砍死砍伤。
这场战斗以朱德的第十团为先锋，连续作战三天三夜无间歇。护国军所有部队都开上了前线。
朱德等部于2月19日到22日连续发动了四次强有力的攻势，采用侧攻、迂回战、肉搏战、夜战等方式，取得了初步胜利。
在棉花坡阵地上，朱德被蔡锷任命为第三支队长，接替了董鸿勋原来指挥的第三支队。
2月23日，蔡锷从永宁来到纳溪前线。护国军第二、三梯团的第四、五、六支队也先后开抵纳溪。由于纳溪已成为两军交锋的主战场，蔡锷从驻守在叙州的第一梯团队中抽出2个营，组成新的支队，由金汉鼎任支队长，增援纳溪。
经过激战，棉花坡，守住了；纳溪城，守住了。
2月27日，蔡锷在纳溪行营发出命令，于次日向北洋军开始总攻击。
朱德支队继续固守棉花坡阵地，直到3月6日护国军实行战略转移，才离开棉花坡。朱德在这里战斗了二十多个日日夜夜，赢得了“勇猛善战、忠贞不渝”的赞誉。
棉花坡战役结束后，朱德写下楹联：滇南壮士集云溪，听铁马声中，三渠洪水开天地；冀北胸襟环纳带，看朱坪阵上，万里烽烟动古今。多年后，朱德在回忆棉花坡战役时说：“打大仗我还是在那时学出来的。”
朱德由此一战成名。
以棉花坡为中心的纳溪保卫战，巩固了护国军的阵地，奠定了护国战争的胜利，尤其鼓舞了全国人民反袁的斗志。各省纷纷宣布反袁独立。袁世凯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
护国战争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实践基地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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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众勇助护国军
长江，创造了灿烂辉煌的文明，长江边的纳溪，也形成了淳朴勇毅的民风。
护国战争，是为了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而发动的战争。在护国战火燃到纳溪之时，被长江滋养的纳溪人，明大义，给予护国军大力支持，涌现了一大批像金学诚、孙腾德、江看牛等冒死支援护国军的人。如今，棉花坡一带还流传着纳溪人民支援护国军，用锄头、铁耙歼灭北洋军的故事和歌谣。
牛背石老农康海云曾经唱过一首民谣：“想起北洋兵，百姓好伤心，一到这方来，又抢民财物，又牵花咪咪，但愿护国军打胜仗，消灭那狗东西。”许多流传下来的护国战争故事，也展现了纳溪人民如何支持正义的护国战争，如“金学诚冒死指暗道朱德巧攻牛背石”“江看牛及时报信护国军转危为安”等。
棉花坡战壕保护碑
护国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早在云南组建三军时，就出台了一系列的纪律和制度，在所到之处都会张贴讨袁布告，其内容为：照旧中华民国，成立之五岁月。外经各国承认，内由人民公决。不想袁贼世凯，竟敢妄为帝制。私设筹安等会，倡议颠覆民国。只图一家尊荣，不顾全民亡灭。本军应天顺人，用特仗义讨贼。须知国家存亡，匹夫咸与有责。兵至秋毫无犯，人民各安生业。若或军士占霸，骚扰不守规则。均按军法从事，决不宽贷片刻。
相反的是，北洋军缺乏自行约束，有诸多恶行，比如在牛背石、双河场及纳溪各处，焚烧民房，闹得当地鸡犬不宁，纳溪百姓因此痛恨北洋军。
在战场上，纳溪百姓积极支援护国军，打击北洋军。有的百姓冒着生命危险，为护国军侦察敌情、传送情报，在战场上为护国军运送弹药、送水送饭，到前线抬伤兵、救护伤员。有的百姓还把伤兵抬到自己家中医治；拿出棺木埋葬牺牲的战士。护国军部队缺粮，群众拿出家中的粮食给予支援。
护国军王秉钧支队攻打龙头铺时，纳溪民众自愿当向导，夜间带领护国军由捷径巧袭北洋军，帮助护国军争得胜利。北洋军偷渡永宁河，欲包围刘存厚司令部，纳溪民众抢先向护国军报告，护国军立即采取紧急措施，痛击了北洋军，得以转危为安。护国军到达白节滩时，场上家家户户插旗欢迎，在场头场尾摆酒肴招待护国军。蔡锷驻纳溪时，纳溪城内安富街上有许多百姓天刚亮就上庙进香，祈盼护国军打胜仗。
棉花坡战场附近的民众，有时候遇到北洋军三、五个出门，则用锄头、扁担痛击他们。北洋军运送的子弹，往往被纳溪百姓故意带错路，送到护国军阵地。棉花坡陶家大院的主人，曾经竭尽全力支持护国军。纳溪合面铺的吴西鲁率领吴小鲁、吴正伯等100多名青年乡勇，到棉花坡参加战斗，打击北洋军。吴西鲁作战英勇，受到朱德支队长的表彰和奖励。
护国军攻打牛背石时，场外乡间上曾有溃散的北洋军躲藏在菜地里向护国军乱射。牛背石百姓见状，就协助护国军，从菜地里活捉了37名北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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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精神在传承
记者在纳溪城区紫阳大道和蓝安大道交叉口看到，有一座占地约130亩的护国公园，几十名市民在休闲、观赏。
这里建有蔡锷广场、护国坊、护国主题浮雕、映月湖和君子亭等，纪念护国战争。其中的主题浮雕，展示了护国战争在泸州纳溪的那段历史，依次是护国首义、翻越雪山关、蓝田烽烟、激战棉花坡、纳溪人民支援护国军、还兵大洲驿、全面反攻等。
文前所说的护国战争博物馆，设有护国战争主展厅、棉花坡战役展厅、蔡锷展厅、朱德展厅、中华儿女支援护国战争展厅、影视厅，以及纳溪人文和民俗文化展厅，是中国第一个以护国战争为主题的纪念性博物馆，也是川南又一处重要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实践基地。它将川南民居、护国文化有机融合，免费开放。
护国战争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实践基地一角
滔滔长江水，淘不尽世间事。长期以来，纳溪区深入挖掘百年护国文化，让世人铭记护国军在纳溪土地上浴血奋战的历史，传承百年护国精神。
发生在长江边的这段历史，更加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