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岩
九龙图局部
01
明朝嘉靖年间，湖北某县有个叫荆茅的书生。
某一年，久旱无雨，方圆百余里遭遇罕见旱灾。
县令命手下官吏寻找祈雨的能人，还张贴布告：谁能求得天降甘霖者，赏一百两银子。
荆茅得知此事后，回家告诉了妻子：“可惜我没有祈雨的本事，若能得到这笔赏银，堪称名利双收啊！”
妻子说：“这有啥难的，你赶紧去县衙，就说三日之内，必能求来大雨。”
荆茅说：“天道难知，再说我也不会祈雨，戏耍县令还不得被惩罚啊？”
妻子说：“你试试看呗，若真的下雨，那笔银子不就到手了嘛。求不来雨，不过是遭人耻笑而已，这算啥罪过啊？”
荆茅听信了妻子的话，犹犹豫豫来到了县衙，求见县令。
县令听说来人能求来甘霖，于是就按照他所说的，打扫祭坛，摆上各种贡品。
荆茅在祭坛上装模作样，念念有词。
第三天，此地竟然大雨滂沱。
当地官民上下欢腾，县令对荆茅敬重有加，除了一百两白银，又格外赏赐绸缎若干，吹吹打打把荆茅送回了家。
02
不久，省城也遭遇旱灾。
县令就向省城知府大人推荐荆茅。
知府于是发文征召荆茅到省城祈雨。
荆茅接到公文大为惊慌，他知道自己祈雨属于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这一回若求不来，知府大人可没县令那么好糊弄。
荆茅埋怨妻子说：“我本来没有祈雨的本事，是你唆使我去求雨。现在省城知府大人发来公文，这可如何是好？此前我还感谢你，现在怨恨你啊！”
妻子说：“你当然没有祈雨的本事，埋怨我干啥啊？告诉你吧，我预知能下雨，是因为咱家厨房上挂的那些咸鱼。
这些咸鱼已经挂了三年了，每当下雨前两三天的时候，这些咸鱼就会滴水，每一次都特别的准。
你上次祈雨时，我就是看到咸鱼滴水，才敢鼓励你去的。
这一次也不难，你带着咸鱼去省城，挂在你居住的房间。
如果咸鱼滴水，你就可以祈雨了，两三天后必定降雨。
你到了省城，就对知府大人说，你用的是董仲舒的五龙祈雨法，让知府大人命人铺张陈设，布置好祭坛祭品。
若咸鱼一直不滴水，你就说祭坛布置得不对，器物不全，让他们重新改动，以此拖延时间。
等到咸鱼滴水，你就登坛诵经，三日之内，一定能求得甘霖。”
03
荆茅不知老婆的话是真是假，半信半疑，硬着头皮，怀揣咸鱼，来到了省城。
到了省城当天，悬挂在客店房间的咸鱼就滴水了。
荆茅见到知府大人，信誓旦旦表示，三天之内必能下雨。
于是又让省城负责祈雨官员如何如何布置祭坛，准备若干祭品。
当天夜里，果然天降大雨，知府大人大喜，重赏了荆茅一笔银子。
荆茅返回家中，告知了妻子，两口子喜出望外，乐得合不拢嘴。
知府大人是宰相严嵩的门生，他知道嘉靖皇帝最喜欢道术，于是向宰相举荐，把荆茅介绍给皇帝。
荆茅接到皇帝的圣旨，领着妻子来到了京城。
进了皇宫，嘉靖帝讨教道术。
荆茅忽悠皇帝说：“至诚之道，就是能知道前五百年，后八百载……”
嘉靖帝觉得荆茅很有儒雅之气，和其他一些方士迥然不同，于是下诏封为“金马待招”，赏赐房屋，令其夫妻住在了京城。
有一年，京城发生旱灾，荆茅故技重施，得到了嘉庆帝的赏识，不久升任钦天监卿，成了每天伴随在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穷书生鸟枪换炮，因为深得皇帝宠爱，很多大臣每天都围着他，争相巴结。
几乎每天都有大小官吏孝敬礼物，荆茅很快成了京城的富豪。
04
某天，大内九玺丢失了一枚。
嘉靖帝大怒，命人火速寻找，同时命人拟旨，打算明日朝会时让荆茅预测是谁偷了玉玺。
偷走玉玺的太监大为惊骇，大半夜找到荆茅，哀求他保住自己的性命。
荆茅于是让太监把玉玺藏在了某处墙壁角落，以尘土掩埋。
次日早朝，嘉靖帝问荆茅如何能找到玉玺。荆茅回答说：“玉玺其实没有没有失窃，是某个小太监不小心，遗落在某处墙壁下的尘土之中。”
嘉靖帝派人去找，果然找到了玉玺。皇帝大喜，再一次重赏荆茅，饶了那个小太监。
这一回，荆茅被传得神乎其神，被称为“荆半仙”，身边围着很多追随者。
05
朝廷中也不都是傻子，御史海瑞早就看出了荆茅故弄玄虚，于是弹劾他不学无术，妖言惑众，犯有欺君之罪。
嘉靖帝对海瑞说：“这些个方士之中，唯有此人精通儒家之道，以至诚之心和德行完美做学问，爱卿你也是读书人，为何容不下他呢？”
海瑞说：“他所谓的以至诚之心、德行完美做学问，正是以此伪装自己，请陛下在木匣中藏一宝物，当着臣的面，让荆半仙猜猜看是什么。
他若能猜出来，算是真有至诚之心。若猜不出来，请陛下从严惩处，不要再让他蛊惑陛下！”
嘉靖帝于是召见荆茅，取出木匣，让荆茅猜猜里边装的是啥宝物。
荆茅大为惶恐，拜伏在地上，小声嘟囔一句：“今日我算是死定了！”
因为距离御座较远，嘉靖帝没有听清，说道：“你说是啥宝物？”
当年那个盗窃玉玺的小太监正巧在一旁，宝物就是他装在木匣中的。
小太监跑到御座前说：“荆半仙说，木匣中是一只金猫。”
嘉靖帝笑着对身边的海瑞说：“爱卿一直以为荆半仙有诈，今日觉得咋样啊？”
嘉靖帝随即命太监打开木匣，果然是一只金猫。
海瑞无言以对，一通磕头谢罪，灰溜溜退出了大殿。
荆茅回到家中，对老婆说出了朝堂之上那惊悚一幕。
他妻子说：“你本来是个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如今官居四品，富甲一方。若还是不知足，即将大祸临头啦！”
荆茅听了老婆的话，顿时大彻大悟，于是以得了重病为借口，向皇帝请求辞官，此后一直隐居在乡野。
老王：古代那些所谓的“神通”，大多都是纸老虎。
参考文献：《女聊斋志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