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心底是霞浦

作品欣赏

心底是霞浦

■ 周 勇

敲下这个题目以后,它就静静地躺在我的电脑桌面上,搁置了许久许久。从不敢轻易动笔,却也从不曾懈怠片刻。近日偶遇一友,笑谈“霞浦”系列更新得太慢了,要投诉。才想起来,5月初有短信提示,收到了闽东日报社的一笔稿费,那是今年1月《那些年在霞浦爬过的山》的馈赠。

前些日子,读到一个遥远而感人的读书故事。九十年代,有位宁德市柘荣县的老师家中失火,一屋子的书付之一炬,包括他所珍爱的汪曾祺先生的著作。这位乡村教师数次往返于市县和省城书店,都没有找到汪老的书,辗转托人联系上汪老家乡江苏高邮的同志,恳求帮忙代购汪老著作。遥想30年前通讯之不便,闽东小城里爱书之人因汪老,而延续了福建与高邮的千里读书缘。这位闽东老乡说,“汪老的文字干净、澄澈,读汪老的书心中有温润、安宁的感觉”。

开始重读汪老。汪曾祺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他19岁就离开故乡去外地求学,年仅古稀才第一次回乡。可他一生中很多作品都是在写高邮,故乡的风物、人情、吃食以及街衢巷里,时隔多年,都在他笔下复活了。有人评价“汪曾祺是里下河文学的旗帜,他为后代提供了一把钥匙,让别人可以走进里下河。”著名作家舒乙赞汪老“小中见大,凡中见奇;谈中见趣,物中见情”。开年以来,在一个关于推动里下河地区绿色低碳发展的调研课题里,因自身能力所欠,先后数十易其稿,耗费了颇多的心力。曾与同事笑言“里下河不是一个平原,而是一片沼泽”。好在,历经曲折,我终于从里下河的“沼泽”里抽身,可以回望向东海之滨那片金黄色的滩涂。

故乡,是取之不尽的创作源头。霞浦的山海,不仅养育着我,更在多年之后,时时滋养着我、慰藉着我。我无以为报,只能每每在公文写作的闲暇之余,撷一朵东海的浪花,让思绪回到那片霞光满地的故土。

浪花带来了小海鲜。前几日,家中老人提到虾皮吃完了,在超市里买的外地虾皮,价高味咸,与霞浦的虾皮相比差距甚大,霞浦虾皮通体透亮,入口咸中带甜,久放不易变味。想起来了,那小小的霞浦虾皮,20年来,竟也伴着我从南走到北、从北来到东。犹记得,大学期间每次返校,行囊里总是少不了霞浦的三样土特产——虾皮、榨菜和光饼。首都天气多干燥,光饼不及时食用,便很快硬得咬不动了,唯有东吾牌榨菜和霞浦虾皮常解思乡之绪。特别是冬夜自习归来,泡一袋方便面,佐以一小撮家乡的虾皮,宿舍里满屋飘香,乃至有相熟的湖南、广西同学煮方便面时,也常串门问一句“霞浦虾皮还有么?”多年之后,定居古城,家中炒个青菜,老人总爱放点霞浦虾皮,提鲜增味,久久回味。

家乡的虾皮之外,我经常念起霞浦美食界的“老干妈”——生腌小带鱼,本地方言称之为“带溜”。靠海吃海的霞浦人,老老少少都是从小吃着海鲜长大的。腌制的小海鲜是老一辈饭桌上最常见的配菜,这其中“带溜”就是杰出代表之一。每年农历六月,选取从东海刚捕捞上来的小带鱼作为腌制原料。此时的小带鱼,细而均匀、肉肥骨软,洗净后层层撒盐及红曲,入坛封存,腌制3个月后开坛食用。“带溜”是一味绝好的下饭菜,特别是喝粥的时候,夹上一条,再大口喝粥,满口咸鲜,很是过瘾。

有人说,一切思乡之情,基本都是食物在作怪。一撮虾皮、一碟泥螺、一碗带溜、一盘海蜇...那些食物的味道会像烙铁一样印刻在你的骨子里,无论走得多远、走出多久,无论看过多少怡人的景色,那记忆中,最甜的滋味、最美的风景,永远属于故乡。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霞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