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校园里的小小角落,影响着孩子们学习之外的事

在日常校园生活中,孩子们总少不了磕磕绊绊,突发状况也时有发生,校园卫生室是唯一的应急处理场所。但在很多学校,卫生室常常静默在校园一角,被学生、家长和校方忽视,成为教育成绩之外的“不重要配置”,有的乡村学校甚至没有匹配卫生室。

乡村校园卫生设备缺失或不达标、疾控防治教育不健全,缺乏专业的校医支持,乡村孩子们的安全成长亟待公益力量的注入。

寂静的村庄里,校园是最富生气的地方。

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的校园里,朗朗书声从纱窗透出,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声过后,不大的操场立即被填满。跳绳、打篮球、123木头人……孩子们在游戏中充满活力,快乐地玩笑。当上课铃声再次响起,沉浸在游戏当中的孩子们,要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走回教室。

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语文课上同学们进行晨读。(受访者供图)

活泼好动是孩子的天性,尽管老师们不厌其烦地强调校园安全,但磕碰擦伤也时有发生。每当这时,陈祥利老师便匆匆打开卫生室的门,取出碘伏,给学生的伤口紧急消毒,然后再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

久而久之,几乎每个爱受伤的孩子都知道:磕破了皮,就去找陈老师涂药。

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老师组织同学们进行课间活动。(受访者供图)

陈祥利老师今年38岁,已经在大庄镇小学教了十年书。刚来学校不久,她就被领导委派了一项新的任务——负责学校卫生室的日常工作,一做就是十年。

作为一名语文老师,陈祥利没有经受过专业的医疗训练,只能根据个人生活经验做一些基础的轻伤应急处理。但她是学校的年轻骨干,处事灵活、学东西又快,所以医务室交给她来负责是最合适不过的。她当时的想法是:“自己的孩子磕了碰了怎么处理,就给学生们怎么处理。”

两年前的一天,下课铃声刚响,两个男生便争先恐后地向门外跑去,结果两人撞到了一起,其中一个孩子胳膊骨折,当时就哭了出来。

陈祥利见状,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这是她处理不了的问题,于是立即联系了学生家长。等待期间,她只能尽量劝说受伤孩子不要乱动,却不敢上手,直到家长赶来。回忆起这事,她还是一身冷汗:“咱毕竟不是专业的,遇到这种特殊情况还是会慌,专业校医起码能第一时间给孩子固定一下”。

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同学们在教室做眼保健操。(受访者供图)

调查显示,校园中跌伤、碰撞伤、呼吸道异物、割伤、骨折是最为常见的意外伤害。而大多数教师都像陈老师一样,未参加过正规系统的应急救护培训,对骨折、气道异物等急救方法的掌握率较低。一旦发生类似状况,便会手足无措。部分校园内应急处置的设备也经常缺失。

浙江淳安县界首乡小学的校长姜军财,也曾在校园卫生室工作中,遇到过手足无措的情况。其实在2000年初,包括界首乡小学在内的很多学校都没有设立卫生室。

2006年,两位一年级的学生在学校里打闹,其中一个孩子用铅笔盒,敲了另外一个同学的后脑勺。老师们对被打学生进行检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外伤,学生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大家都觉得小孩子没什么力气,不会打得很重,问题不大。结果晚饭时间,被打学生突然喊道“头痛得厉害”,结果送到卫生院拍片子一检查:颅内出血。

最后,这孩子住了一周多的院才逐渐康复。事后家长还找到学校,埋怨姜军财校长:为什么没有把孩子第一时间送去医院?

事情虽已过去多年,但姜军财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从那之后,他就意识到,学校的卫生室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这个平时被忽略的小小角落关乎着孩子们的生命安危。

山西晋中修文镇学校,同学们正在上数学课。(受访者供图)

张磊是山西晋中的一名老师,他所在的学校属于乡镇中心校下属分校,各方面硬件条件都比较差。学校没有单独的房间安置卫生室,长期以来,卫生室都与心理健康咨询室共用一个三十平米的小空间。卫生室内设备极少,仅有一些消毒药品和绷带,以及一些疫情防控用的口罩。在校园里,经常有孩子忘记戴口罩或者口罩脏了要替换,但随着疫情的持续,学校现有的口罩库存也经常捉襟见肘。

在张磊班上的男同学中,流行着一种摸高游戏,就是大家比谁的弹跳力好,能摸到教室的门牌。一次,一位男同学在下落时不慎跌落,腿部发生骨折,倒在地上表情痛苦。张磊及时赶到现场,却发现自己处理不了这样的伤情,只能紧急叫车送医院。但学生倒在地上根本起不来,情急之下张磊背着学生走下了三楼。但他每走一步,都非常担心会碰到学生受伤的那条腿,几十级台阶变得格外漫长,把学生送上车,他出了一身的汗。

那次经历过后,他向学校卫生室提出,希望能够配备一副担架。如此一来,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就不用担心在转移学生的过程中,加重伤情。

山西晋中修文镇学校,一场激烈的拔河比赛正在进行中。(受访者供图)

调查显示,全国中小学校卫生室普遍存在设备设施严重不足、缺乏具备资质的医务人员、利用率低下的问题。卫生室的配备条件较低,给学生健康监测、卫生保健知识宣讲、应急安全处理等工作带来了重重限制。一旦发生突发卫生安全事故,乡村学校常常措手不及。

在学生们的眼中,卫生室也仅仅是一个“磕碰之后涂药”的地方,大多数的家长根本都不知道学校还有卫生室这个地方,因为他们更关心孩子们的学习成绩。大多数时间,乡村卫生室里只有静默的空气和灰尘,成为校园中“被遗忘的角落”。

快递小哥将医疗器材配送到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受访者供图)

2022年春天,利星行汽车与北京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和各地经销商一起,在全国21个省市中援建了50个“利星行汽车校园卫生室”,以医疗器材捐助和健康知识普及两项措施,为校园卫生室配备急救箱、器械柜、口罩、额温枪、紫外线灯消毒车等卫生器材。

第一批物资到来时,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的同学正在上课间操,他们好奇地打量这一个个的大箱子,猜里面是什么东西。有的同学猜是液晶电视,有的同学猜是图画绘本……

陈祥利老师负责物资的对接,收到一批医疗器材后,她马上组织几名老师进行清点和安装工作。增添了新的卫生器材,卫生室再也不是一间“空屋子”。

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陆续到位的医疗器材被安放到卫生室中。(受访者供图)

起初,陈老师还会担心这些物资不实用,而成为装点卫生室的摆设。没想到的是,第一批运到的测温仪,马上就派上了用场。

学生每天频繁进出教学楼,都要进行体温检测。之前,是老师们拿着额温枪逐个测温,效率很低。“现在有了这个测温仪,门口左右各立一个,学生手往前一放,直接就显示温度,比之前的方法快多了。全学校300个学生,节省了不少时间”,陈老师说。

山东沂南县大庄镇小学,学生们在进教室前用测温仪测温。(受访者供图)

此前,张磊都是从网上找相关资料,自己消化后再讲给学生们听,但多停留在理论层面,医学内容也相对枯燥。如今,学校卫生室陆续收到了专业的医疗物资,他就计划着把自己的医生朋友请到学校来,给孩子们现场演示这些医用器材使用方法和功效,“看得见,摸得着,学生会感兴趣一些。”

在捐献的物资当中,有一台AED(自动体外除颤仪),这让姜军财校长非常动容。2021年在淳安县的校园里,先后有两名学生出现了心脏骤停,其中一名学生抢救无效去世,另外一名学生至今仍是植物人状态。“现在学校有了这个设备,即使未来再出现类似的状况,第一时间除颤,也有极大概率挽回生命,避免悲剧发生!”姜军财知道,在整个淳安县也没有很多台AED,现在自己的学校拥有一台,是对学校安全工作的极大保障。

浙江淳安县界首乡小学,双氧水、消毒棉球、84消毒液等物资摆满药品柜。(受访者供图)

原有的卫生室已经放不下捐赠的医疗器材,张磊老师专门收拾出一个宽敞的房间,用作新的卫生室。器材陆续装配、安置妥当,面对装配齐全,焕然一新的卫生室,张磊老师有说不出的开心:“我特意找了一间窗户大的房间,便于通风,也会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

第4042期

文字 | 杜广磊

编辑 | 佳琪 高歌

出品 | 腾讯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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