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布杰:从冻土里向高天生长

“你们要争气啊!”

1979年的上海戏剧学院西藏第三批委培班的讲堂上,班主任徐启平的训诫,好像平地惊雷,在30名西藏表演班学生耳旁炸响。

23岁的多布杰作为其中一员,霎时间,略黑的脸庞,就被胀的通红。

图为:多布杰到拉萨后照的第一张相片

“这群西藏学生不可能把《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好。”“他们连‘击剑’是什么都不懂,拿什么扮罗密欧……”

想起刚刚决定由他们这些高原上的孩子,来出演这样一部大戏时,一浪高过一浪的声讨与质疑。

多布杰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在舞台上,用事实让那些质疑者‘闭嘴’!”

棉袄和裙子在“大上海”相遇

“呜呜……”伴随着一阵刺耳金属摩擦声,上海火车站到了。

1977年晚春,21岁的多布杰和他的同学们,在坐了13天的解放牌卡车和几天的火车硬座后,终于抵达了这座耳熟能详而又极其陌生的城市。

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高楼,车流,随处可见的商贩。“同学!同学!这边!这边!”一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子,从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多布杰他们。

他们的辨识度太高了,27、8度左右的气温,只有这群孩子们,顶着标志性的高原红,裹着藏袍、棉袄,在人堆里东张西望。

图:左一为多布杰

带队老师领着多布杰他们走到近前,谁知道这群孩子一个个的都没有打招呼,全都把脸扭到了别的方向。“这?”正当女老师好奇想要询问时,带队的男老师会心一笑,“他们呀,是没有见过您这样的打扮,害羞了!”

“嘻嘻嘻……”在一路小声嬉笑中,多布杰和他的同学们,正式开启了求学之路。

人的成长,既有太多的眼花缭乱,也有破土开岩的不拔昂扬。

“哦,不,这是光明的天窗……”。聚光灯下,多布杰扮演的罗密欧像是给整个剧场按下了静音键。精彩的击剑,抑扬顿挫的对白,行云流水般的肢体动作。谢幕后,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剧场,直冲云霄,仿佛传到了西藏。

图为:多布杰饰演的罗密欧

那天之后,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突然停演了《罗密欧与茱丽叶》,据传正是因为多布杰他们演的太好了,让这批“大家”们都有些怯了场。

25岁的多布杰和他的同学们,带着他们的毕业剧,站到了中国最值得骄傲的舞台上,胡耀邦、邓颖超、万里等时任党和国家领导人,在中南海观看了他们的表演,并给予了高度评价。

载誉返藏的多布杰,在解放汽车的颠簸行程中,再次想起临来时前辈们讲述的故事。他们带着毕业剧目《文成公主》到了北京,向中央领导和首都的观众进行汇报,周总理接见了他们,并为西藏话剧团提了词,说:“你们是高原上的话剧种子,要在西藏生根、开花、结果。”

漂泊了四年,多布杰明白,他就是那颗种子,高天下的厚土,正在等着他一头扎下去。

“无人区”走出大明星

“都三天了,你也不出来跟我们一起逛逛,没必要这么看的。”

多布杰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作为《无人区》的导演,宁浩没想到多布杰竟是如此认真。

图为:多布杰在电影《无人区》饰演的詹铁军

2008年的一天,多布杰接到一个电话,电影《无人区》邀请他出演反派一号。因为没演过此类角色,此时的多布杰非常不自信,第一反应是一口回绝。

在导演的几次电话“轰炸”下,最终多布杰“妥协”了,他决定拼一把,挑战一下自己。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多布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教父》和《老无所依》等几部与角色相关的电影看了无数遍。他觉得,这几部电影的演员是殿堂级的大师,他们身上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自己与他们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每一次的自我探索,都是一次有迹可循的成长。

“带上鹰隼往里头走,我报警”这是多布杰在剧里的第一句台词,这一幕向观众展现了“反派老大”的冷血与狠辣,一个为了利益,连警察都敢杀的狠角色。

整部剧下来,多布杰的台词其实并不多,甚至少于配角,但是他的眼神里表现出的冷酷与阴险狡诈,无一不表现出这个角色饰演的成功。最终,这个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择手段,没有人性的人,还是败给了一个“白面”律师。

图为:多布杰创作脚本中的生活照

作为一名盗猎份子,多布杰觉得这个角色既可恶,又可悲。可恶的是他的贪婪与自私,可悲的是,作为反派的老大,他仿佛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从拒绝出演,到认真揣摩角色,再到电影上映的轰动。多布杰做到了,让他始料未及的还有随之而来的“第14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男配角提名”。

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各人冷暖,各人知。也许接这个角色的时候,多布杰考虑到的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而最后的成功,也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

图为:电视剧《木府风云》剧照

在演绎的道路上,多布杰从来不敢松懈,因为他知道,他要对得起自己翻山越岭出去学到的知识,要对得起前辈们讲述的故事,还有大家对西藏话剧演员们的期望。

30年的职业生涯,对多布杰来说,是从茧封到蜕变的蝶,忍着破茧的疼痛,迎来立于崖顶傲然。

“大锅饭”与“责任田”的抉择

“改,一定要改……”。

面对事业单位改革是否势在必行的问题,66岁的多布杰态度非常坚决。

图为:多布杰在《血盟千年》中的剧照

“我从事这个职业已经40多年了,从这些年的发展中来看,我觉得改革势在必行。”多布杰在采访中激动的说道,他说:“我们不能一辈子吃大锅饭,每一个人对工作的态度,对事业的重视程度都不一样,这对大多数人是不利的,会影响积极做事的人。”

“起来了!起来了!到你们了。”随着导演的催促声,裹着棉衣的多布杰他们,又开始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排练。

回忆那个年代话剧团的演出条件“后台全是灰尘,乌烟瘴气的,晚上排练的时候,寒风凛冽……但大家依然认真排,时刻保持良好的职业素养与敬业精神。”多布杰说,那时条件差,演员们就用自己的敬业精神,来弥补环境的欠缺。

图为:多布杰在影视剧《格达活佛》中的剧照

艰难方显勇毅,磨砺始得玉成。尽管前路有千沟万壑,多布杰依然坚定的奔向未知的远方。

“现在的年轻人,赶上了一个非常好的时代,生活环境好了,工作条件也好了。但是,面对的诱惑也越来越多了。所以,为了提高大家的积极性,改革是必须要进行的。”多布杰说。

作为从艰苦岁月中走出来的多布杰,他始终认为,没有党的培养就没有今天的多布杰,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对得起党的培养,对得起人民的期待。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回首自己40多年的从业经历,多布杰说他对得起在上戏读书时,老师们对他们的谆谆教诲。

图为:电视剧《西藏秘密》剧照

金狮奖、飞天奖、金鸡奖最佳配角奖、最佳男一号提名奖还有少数民族最高奖项骏马奖等等。从业40多年,多布杰大大小小的奖获了无数,他说:“这是观众对我的认可,也是我对自己从业之始的‘不忘初心’”。

2022年,是西藏自治区话剧团60周年大庆,多布杰希望年轻一辈的演员们,一定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讲好中国故事,讲好西藏故事。

回首走过的路,多布杰希望每一名从事这个专业的年轻演员,都要接好西藏话剧团的敬业精神,在前辈们打下的基础上,让西藏话剧事业,飞的更高、更远。

编辑:武畅

校对:代瑞 次成琼培

审核:陈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