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夏天，来自云南、甘肃和四川三地的森林消防队伍在重庆集结，耗时半月扑灭一场山火后，重庆森林消防的“短板”暴露：森林覆盖率超50%的重庆，没有专业森林消防队伍。
自2018年武警森林部队划转至应急管理部后，中国森林消防力量大致可划分为“国家队”和“地方队”。前者直属于应急管理部森林消防局，共9个总队和3个支队，有1.9万名指战员，驻防在全国14个省市区。后者是由各级地方政府和基层自治组织成立的专业扑火队，大约有10.8万人。
包括重庆在内的其余17个省级行政区，还没有常年驻扎的森林消防队伍。
不过，局面或许会改变。2022年4月，森林消防局副局长闫鹏在应急管理部例行发布会上表示：“中央编办已批复为森林消防队伍增加人员编制，将实现对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的覆盖部署。”
4个月后，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2022年消防员招录计划发布。其中，森林消防队伍计划招录5000人，相较2021年的招录计划增加2000人。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广东等14个森林消防国家队新入驻省份共计划招录2350人，占总招录人数的近一半。
2022年8月，重庆市北碚区的专业扑火队正在查看火势。（南方周末记者 麦圈/图）
网状覆盖
在重庆的山火扑救行动中，属于“地方队”的重庆扑火队员，曾见识到“国家队”的专业性。
2022年8月21日以后，缙云山山火曾三次扑灭，但又三次复燃。8月25日晚，驰援的云南森林消防大队采取“以火灭火”策略，仅用3个小时就堵截了长达1公里的火头。
“以火灭火”是指人工点燃火头，与相向烧来的林火对接，使结合部骤然缺氧，失去燃烧条件。
在重庆当地扑火队员的聊天群中，一位队员曾评价：“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我们搞了几天，别人一晚上就把明火搞定了。”
此前，重庆“地方队”和“国家队”的交流并不多。重庆北碚的地方专业扑火队员李新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虽然日常有常规培训，“但没有跟森林消防‘国家队’打过交道”。
事实上，“以火灭火”的操作要求很高。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训练处处长王磊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对风向和火势的判断需要常年的经验积累”，当时各个扑火队联合作战，“国家队”50人在前，消防武警、群众志愿者在后，“保证按预定区域燃烧”。
“国家队”的抗灾经验是通过跨省机动布防的机制得以传导的。特别在森林消防队伍改革转制后，其任务由单一的林火扑火向“全灾种，大应急”转变，兼顾地震、洪涝、山岳等领域的险情。
例如，在重庆山火中，最快赶到现场的是在当地驻防的甘肃森林消防总队陇南支队；2022年9月5日，四川泸定发生里氏6.8级地震，四川森林消防总队的多支队伍直接从刚扑灭的火场赶赴地震灾区。
这种作战思路在森林消防系统内部被称为“跨省机动驻防”，是森林消防局自2020年春季起实施的一项改革。森林消防局作战训练处处长马玉春在相关举措出台时介绍表示：“保证每相邻的两个省份，至少驻有一支森林消防力量，网状地覆盖全国。”
自此，四个没有“国家队”的省份，有了队伍驻防，具体分布是：四川总队驻防重庆，内蒙古总队驻防山西和河北，甘肃总队驻防陕西。
在重庆山火中，为何是陇南支队率先到达？这与每年派驻关系变化有关。2021年起，改由甘肃总队陇南支队派驻重庆。重庆市应急管理局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原因是四川近年森林草原防灭火压力也很大。”
派驻不仅仅是“防”，还要“教”。按照计划，陇南支队在2022年2月至9月驻扎在重庆市，其间除了扑救森林草原火灾，还需负责培训地方森林消防队伍。
在机动布防下，派驻省份也在增加，2020年秋季起，福建总队向广东省派驻分队。云南总队向广西南宁市、桂林市派驻分队，“3·21”空难发生后，就是这支队伍率先赶赴广西梧州的坠机点。
新入驻省份，暂时不会成立总队
中国森林消防力量的分布格局经历了较为漫长的演变过程。
1993年，空降兵15军改编的原林业部直属机降支队从黑龙江大兴安岭调防云南，1996年扩建为总队，成为云南森林消防总队的前身。2002年，新增了四川、新疆和西藏总队，2007年又新增了福建、甘肃总队。
至此，中国组建了9支森林消防总队。
2018年，原本隶属于武警的森林部队划转至应急管理部，成立森林消防局，其直属的机动支队常年驻扎在北京、江西、安徽、湖南、湖北一市四省，加上设立总队的9个省市区，森林消防国家队覆盖了14个省级行政区。
重庆山火后，在当地增设一支“国家队”的呼声渐起。2022年9月，森林消防局政治部副主任回春雷在重庆调研，计划在重庆增编组建一支专业森林消防队伍。
要增编的不仅有重庆。早在一个月前，森林消防局发布2022年新消防员招录计划，涵盖了全国28个省级行政区。而在2021年，全国仅有14个省份有招录计划。
换言之，除重庆外，天津、河北、山西、辽宁、上海、浙江、河南、广东、广西、海南、贵州、陕西、青海共14个省区都将迎来新入驻的森林消防“国家队”。
据统计，本轮森林消防计划新入驻的14省区共计招录 2350名森林消防员，占本年度新招录森林消防员的47%，完成进驻后，森林消防队伍入驻省份将增加至28个。
新招录的人员在哪里受训？2022年11月1日，南方周末记者从重庆市应急管理局获悉，目前重庆已完成第一批90名人员招录，在四川森林消防总队完成培训后返回重庆工作，2023年还将招录第二批人员。
应急管理部发布的问答显示，前述14省区自2022年起单独分类招录消防员，由指定的森林消防总队派出工作组全程参与、共同组织，并承担新招录消防员入职训练业务。
承担入职训练的总队的选择或与地缘有关。例如吉林森林消防总队将负责华北、东北地区的天津、河北、辽宁等省区，福建森林消防总队将负责东南沿海的上海、浙江、广东和海南等地。
另外，新入驻省份暂时不会成立总队，而是以机动队伍的形式在驻地工作。一位接近森林消防局的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一轮招募的队员人数都达不到总队的规模，基本都是大队的规模。”
方案已下发
本轮增编后，仍有3个省区未部署森林消防队伍，分别是山东、江苏和宁夏。
山东省应急管理厅一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山东依托消防救援队伍的力量组建了森林消防队伍，目前山东消防救援总队下辖有8个森林消防大队，64个森林消防中队。”
消防救援和森林消防曾均属于武警序列，业务上分别由公安部和国家林业局指导。2018年机构改革后，两支队伍则被统称为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
是年10月，中办、国办印发《组建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框架方案》， 明确消防部队和森林部队划归新成立的应急管理部，设立消防救援局、森林消防局作为领导指挥机关。同时设立三年过渡期，在此期间不明确队伍的行政级别。
目前过渡期届满，具体改革方案尚未公开，但系统内普遍认为，两支消防队伍将迎来整合。2022年2月出台的“十四五”国家应急体系规划也提出：“将消防救援队伍和森林消防队伍整合为一支正规化、专业化、职业化的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
多地应急管理部门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整合方案》已下发各地学习，主要内容包括消防救援局和森林消防局合二为一，目前两局下辖的40支总队保持不变，救援队伍与属地应急管理部门交叉任职。
此外，这项整合还设计出各级财政事权与支出责任的划分，多省已于2022年出台应急救援领域省与市县财政事权和支出责任划分改革实施方案。
2020年，国务院办公厅已发文明确，国家级综合消防救援队伍确定为中央与地方共同财政事权，共同承担支出责任，同时提出待整合完成后，根据队伍管理体制、事权职责调整中央与地方支出责任。
2022年8月至9月，森林消防局局长徐平到访多个新入驻省份，一位参与会谈的浙江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双方重点研究了新入驻队伍的经费保障问题。
森林消防新入驻省份招录计划
（李玉楼/图）
南方周末记者 李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