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mp’s Golden Age of Bunk

摄影：温·麦克纳米/盖蒂图片社

重返椭圆形办公室六周零两天后，唐纳德·特朗普再次前往国会大厦——不久前他刚在这里宣誓就职——一次又一次地宣称自己取得了胜利。战胜了乔·拜登。战胜了邪恶的外国团伙。战胜了加拿大。在周二晚上向国会联席会议发表的讲话中，特朗普声称，在他重新掌权后的最初疯狂几周里，凭借“迅速且毫不留情的行动”，他所取得的成就超过了包括乔治·华盛顿在内的历任总统。

随后便是滔滔不绝的话语，多得让特朗普仿佛化身为菲德尔·卡斯特罗，轻松打破了现代以来总统向国会发表讲话的时长纪录：即比尔·克林顿在2000年长达1小时28分钟的激昂演讲。然而，除了一开始得克萨斯州民主党人阿尔·格林因抗议而被逐出会议厅时引起的那阵短暂激动之外，这次讲话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新消息。特朗普几乎没有努力去解释他那些破坏美国传统盟友关系、在国内冲击联邦政府的颠覆性举措，反而更愿意把他在竞选集会上的那些经典言论串起来，再加上对他的前任——“美国历史上最糟糕的总统”的抨击。特朗普所说的很多话都具有煽动性、激进且危险。但这些话也都似曾相识，还是他一贯的那种自吹自擂与自怨自艾、党派间的恶意以及明显荒谬的谎言的混合体。事实证明，哪怕是最疯狂的总统演讲，要是拖得足够久，也会显得有些枯燥。

毫无疑问，特朗普在仅仅六周的时间里，就积累了一长串极不寻常的成就来吹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让世界首富对联邦政府挥舞起了大锯子，削减了数十万个联邦工作岗位，还无视国会单方面关闭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联邦项目和合同。特朗普第二届政府这种无法无天的横冲直撞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方方面面，从美国珍贵国家公园的护林员，到有着数十年历史的跨大西洋联盟的核心支柱。

但从特朗普近百分钟的讲话中，你是听不出来这些的，他讲的大多是福克斯新闻上常见的文化战争话题要点，以及那种大男子主义式的美国例外论。（举个例子：“觉醒主义是个麻烦。觉醒主义很糟糕。它已经消失了。它已经消失了，”他说道，“我们难道不感觉好受些了吗？”）这么说吧，这和拜登喜欢列举的那种技术官僚式的事务清单完全相反。特朗普在其第二个任期内唯一的重大立法提案，是将国会共和党人在他第一个任期内通过的减税政策永久化；他在演讲中的重大爆料是宣布计划在白宫设立一个“造船办公室”，以及承诺平衡联邦预算，而实际上根本没人认为这个承诺能够兑现。当晚安排的戏剧性场面包括特朗普在演讲中途签署一项行政命令，以一位12岁谋杀案受害者的名字重新命名一个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一位13岁的癌症幸存者被授予特勤局荣誉特工身份；以及众议院旁听席上的一名年轻人从特朗普那里得知自己被西点军校录取。

然而，再多的表演性干扰都无法消除这个世界因特朗普而陷入混乱的感觉，不管他是否选择提及这一点。毕竟，在演讲当天，随着特朗普长期威胁要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征收的25%关税生效，市场在他的推动下大幅下跌。在特朗普前往国会山的那天上午，加拿大总理贾斯廷·特鲁多发表了一场引人注目的电视讲话，“直接向美国人民”发出呼吁。“我们不想要这样，”特鲁多说，“我们希望作为朋友和盟友与你们合作。我们也不希望看到你们受到伤害。但你们的政府选择了这样对待你们。”

特鲁多的请求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下人们的困惑——怎么会一个人独自行动就能如此颠覆世界呢？而且特朗普究竟为什么决定把加拿大从美国最好的朋友变成敌人呢？“美国对加拿大——他们最亲密的伙伴和盟友、最亲密的朋友发动了一场贸易战，”特鲁多说道——特朗普经常侮辱特鲁多，称他是美国“第51个州”未来的“州长”，“与此同时，他们却在谈论与俄罗斯积极合作，这怎么说得通呢？”

特朗普无法也不会对此做出解释。正如周二的演讲所显示的那样，不同寻常的是，他似乎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解释。

在演讲前，特朗普团队曾透露出一些迹象，暗示他可能又在玩他那套熟悉的关税把戏，也就是先把所有人吓得半死，然后再迅速让步，这种做法在我所知道的任何治国方略手册中都找不到，但对特朗普的许多前商业伙伴来说，无疑是再熟悉不过了。周二下午，特朗普在华尔街的好友、主要竞选捐款人霍华德·卢特尼克，如今已被任命为商务部长，他在福克斯商业频道上暗示，与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妥协即将达成，并且很快就会宣布。卢特尼克坚称特朗普“非常、非常公平，也非常通情达理”，还补充道，“我认为他会和他们达成某种协议。这不会是暂停——没有暂停那一套——但我认为他会想出办法，‘你们多做一些，我也会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我们可能明天就会宣布这件事。”

然而，在演讲中，特朗普却几乎诗意地赞颂了关税作为一种国家权力工具的美妙之处。“关税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美国的就业机会，”特朗普说，“它们是为了保护我们国家的灵魂。”总统并没有预示着即将达成协议以结束与美国两个邻国的对峙，反而警告他的支持者要为“一段小小的调整期”做好准备，随后又提到了“一点小骚乱”，这是他最接近承认经济学家所警告的物价飙升和股市暴跌威胁的表述了。事实上，特朗普表示他将加大关税力度，承诺从4月2日起，将对世界上任何对美国商品征收关税的国家实施对等关税。华尔街的传统观点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至于疏远美国盟友、放弃乌克兰，以及将美国外交政策转向明显带有普京式世界观所带来的地缘政治后果，特朗普几乎只字未提。在演讲前夕，特朗普政府宣布立即暂停对乌克兰的所有剩余援助——这显然是对周五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在椭圆形办公室那场令人震惊的电视对峙的报复。但在演讲中，特朗普完全跳过了这一举措，反而提到了泽连斯基新发来的一封和解信，并把自己描绘成一个潜在的和平缔造者。这就是特朗普常有的那种“森林里一棵树倒下却无人知晓”的情况；如果他破坏了自由国际秩序，却不解释美国为何现在站在俄罗斯一边，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呢？

甚至在过去几天的沉重打击之前，特朗普在公众中的支持率就已经处于负面区间了。根据FiveThirtyEight的数据，截至今天，他的净支持率接近负2%——比我们有生之年任何一位总统在其任期此时的支持率都要低，除了特朗普自己的第一个任期，当时在2017年3月的这一天，用民意调查专家的话说，他的支持率已经低了6个百分点。重点不在于特朗普不受欢迎，而在于他是最具争议性的人物。周二的演讲就像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人直面这个事实，因为众议院里一半的人对特朗普的话热烈鼓掌，而另一半人则面无表情地坐着，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这就是为什么对我来说，当晚最引人注目的场景甚至在特朗普开始讲话之前就出现了。当他沿着过道走去时，新墨西哥州的民主党众议员梅兰妮·斯坦斯伯里短暂地拦住了他，她举着一个手写的小牌子，上面写着：“这不正常。”她刚把牌子举起来，得克萨斯州的共和党众议员兰斯·古登就从她手中把牌子夺了过来，扔向了空中。就把这称作特朗普时代的新常态吧，在这个时代，国会议员们在众议院的议场上像小孩子一样争斗，而普京则在为现代历史上最严重的自我伤害行为而幸灾乐祸。这是一个荒诞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