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冰冷的海面上，一头一角鲸（也叫独角鲸，Monodon monoceros）冒出来，挥舞着它那根长得像中世纪骑士长矛的角……这不禁让人思考：那玩意怎么用的，直接戳死对方吗？
首先，咱们得搞清楚一件事：一角鲸那根标志性的“角”根本不是角！
它是牙齿——对，你没听错，就是一颗超长的犬齿，通常长在雄性独角鲸的左上颌，最长能到2.7米。
雌性一角鲸一般都没有，约15%的雌性会发育出个迷你版的。
比如下面这头在2017 年 8 月 22 日，于斯科斯比湾峡湾捕获的雌性一角鲸，它就很不一样，头部左侧冒出一根长牙，而且它的不是迷你版的，是比肩雄性的PRO版[1]。
可以说，这根角更类似于大自然给一角鲸嘴里塞的一根螺旋牙签。
所以，它的角有什么用？
2022年夏天，Greg O'Corry-Crowe 和他的团队跑到加拿大努纳武特地区的克雷斯韦尔湾，带了一台DJI Phantom 4 PRO，飞到20米高的地方拍摄一角鲸的日常[2]。
8月4日：第一场观察
那天，他们看到一只大一角鲸（叫它W1）在Union河附近游。它长了根长獠牙，突然开始追一条北极红点鲑。那鱼就在它獠牙前面30厘米的地方窜来窜去，W1就用獠牙尖跟着，鱼往哪跑它就往哪转，反应快得不行。
没一会儿，又来了两只一角鲸，一只小的（W2）和一只跟W1差不多大的（W3）。三只鲸一块儿追这条鱼，W1老冲在前面，用獠牙轻轻敲鱼、推鱼，有时候还绕着鱼转一圈，把鱼弄得翻个身。W2胆子小，离鱼近了也不敢碰，W3挺积极，但总被W1挤开。追了快5分钟，鱼一个急转弯跑了，一角鲸们甩着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8月6日：第二场观察
两天后，他们在Kuksik河附近看到17只一角鲸慢悠悠地游，旁边有不少北极红点鲑，还有海鸥在天上飞。
突然，三只年轻雄性一角鲸（W1、W2、W3）开始忙活了，转圈甩獠牙，水花乱溅。W3追上一条鱼，用獠牙敲了好几下，有两次用尖，三次用侧面，把鱼打得晕乎乎的，但鱼还是溜了。
W1也加入进来一块儿追。海鸥看热闹不嫌事大，冲下来抢鱼，搞得鱼跑了好几次。W2自己找了条鱼，敲了几下，最后鱼跑到它嘴边，它停了几秒，好像把鱼吃了。整个过程海鸥老捣乱，一角鲸抓鱼的成功率被它们拖低了不少。
之后，科学家把拍的视频拿回去慢慢看，还做了个行为表，记录了17种一角鲸的动作，比如追鱼、敲鱼、推鱼啥的。
第一场里，一角鲸像是拿鱼当玩具，敲得不重，像在玩儿，可能是在试探这鱼是啥。第二场就不一样了，它们敲得又快又狠，像真要抓来吃。海鸥老抢食，尤其鱼到水面时，它们就俯冲下来，独角鲸好几次都白忙活。
总共下来，科学家找出17种独角鲸的行为（见下表），其中跟獠牙直接相关的有5种，其他是辅助动作。数据统计如下（部分）：
可见，一角鲸的獠牙不光是摆设，能干不少事：抓鱼、试探东西、甚至玩耍。当然最主要的功能还是敲击猎物，duangduangduang……
是不是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居然不是戳鱼，而是敲鱼，把它震晕以便捕食[3]。
除此之外，这根獠牙还有一个作用，展现自己的雄性实力。
2020年，科学家研究分析了35年间245只成年雄性一角鲸的形态数据，发现獠牙的长度与体型不成比例，且长度变化较大，这与性选择理论一致。研究表明，獠牙可能用于雄性之间的竞争或吸引雌性，类似于孔雀的尾羽或鹿的角。更大的獠牙可能表明个体的健康和适应性，吸引更优质的配偶[4]。简言之，牙越粗越吸引雌性。
这一理论也得到历史观察的支持，例如19世纪的记录显示雄性一角鲸可能用獠牙“击剑”或对抗，但现代研究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展示而非攻击性行为。
那为什么不能用来戳呢？
虽然獠牙尖锐，但其生长方向和一角鲸的头部结构，使其难以精准地用角戳击目标。头部和角的相对位置限制了戳刺时的灵活性和力度，戳击需要更高的精确度，而一角鲸的身体构造并不完全支持这种动作。相比之下，敲击是一种更简单的动作，只需摆动头部即可完成，更符合角的机械特性。
而且，戳这个动作对于长条的牙齿来说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可能就断了。
2014年，Martin Nweeia等人发现獠牙的神经结构和感官功能，提供了硬度和结构数据[5]。他们发现一角鲸獠牙的密度约为1.5至1.7 g/cm³，略低于人类牙齿的平均密度（约2.0 g/cm³）。因为獠牙由牙本质（dentin）构成，外部覆盖一层较薄的牙骨质（cementum），内部有贯穿的空腔（髓腔），这使得其密度低于完全致密的骨骼材料。
硬度方面，獠牙牙本质的维氏硬度约为50-100 HV，外部牙骨质稍高，可能接近150 HV，相比之下，人类牙釉质硬度为250-350 HV，一角鲸獠牙硬度较低，但足以应对其功能需求。
还有一些其他数据，这里就不一一展示了，总之，一角鲸的獠牙具有一定延展性，但整体偏脆，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人类的牙齿，尤其在干燥或极端应力下易断裂，这也是不能随便乱戳的原因之一。
殊不知，这獠牙不仅可以敲鱼，还可以对抗恐怖分子。
2019年11月29日，伦敦鱼商大厅（Fishmongers’ Hall）举办了一场由监狱教育项目“Learning Together”组织的刑事司法研讨会。参与者包括志愿者、学生和在押囚犯[6]。
史蒂夫·加兰特（Steve Gallant），一名因谋杀罪服终身监禁的囚犯，当天首次获准暂时出狱参加活动。同场活动中，恐怖分子乌斯曼·汗（Usman Khan）突然开始用刀袭击与会者，导致混乱。
加兰特听到楼下的骚动后，不顾命令留在会议厅，主动下楼查看。他发现汗手持两把大刀站在大厅，明显构成威胁。加兰特毫不犹豫地拿起墙上装饰用的一角鲸獠牙，与汗对抗。
汗展示腰间的假自杀式炸弹试图恐吓众人，但加兰特并未退缩。
他先用獠牙防御，獠牙断裂后又抓起椅子扔向汗。随后，加兰特与公务员达林·弗罗斯特（Darryn Frost）和前囚犯约翰·克里利（John Crilly）一起追击汗至伦敦桥。
他们用第二根獠牙和其他工具将汗制服，限制其行动，直到警察赶到。加兰特坐在汗身上以防其逃跑，警方到达后命令他退后，随后将汗击毙。
通过这一事件，可以看出来一角鲸的獠牙不是什么坚硬的玩意儿，还是挺易损的，用来打架的话，偏一次性武器。考虑到其价格高昂（数千英镑），性价比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