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美国和乌克兰的高级官员在沙特阿拉伯吉达就俄乌战争停火问题展开会谈。会后，乌克兰表示愿意接受美国提出的与俄罗斯进行为期30天的立即停火。这是自2月2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副总统万斯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白宫举行的会谈期间爆发激烈冲突以来，美乌之间的首次高层会谈。

为何特朗普、万斯和泽连斯基会在公开场合爆发如此激烈的冲突？在白宫“不欢而散”、泽连斯基匆匆取消剩余的访美行程后，为何美乌能在短短两周内再次达成共识？从双方对话的文字记录中，我们得以窥见一场关于“面子”的冲突。也正是通过让泽连斯基在美国“丢面子”，特朗普得以迫使泽连斯基接受美国的提议，不仅包括俄乌停火，还包括悬而未决的美乌矿产协议。

特朗普与泽连斯基的争论

国际关系中的“面子”

“面子”是人际交往中常见的概念，它代表着一个人获得的尊重和体面。这种尊重通常来源于各种各样的社会资本的总和，比如权力、道德、金钱等等。“面子”往往是社会地位得到认可所带来的自我满足。比如说，今天出门开了一台豪车，或是出席了一场高端的社交场合，我们会觉得“非常有面子”，其实本质上都是在表达通过金钱或是社交圈体现出的社会地位得到认可所带来的满足感。

在人际交往中，我们经常会说“给个面子”或者“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给面子”所代表的就是“你是不是认可我的社会地位以及构成这一地位的各种社会资本”。比如说，酒驾被抓，我们不可能对警察说“我是某500强企业CEO，给个面子”，因为大家都知道法律不认可由金钱带来的社会地位——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因此，“面子”不是内生的，而是由社会关系赋予的，“给不给面子”通常取决于具体情境和他人的想法。

“面子”

国与国的关系，归根结底是人与人的关系。在国际政治舞台上，“面子”通常被当作声誉、信誉和地位的替代品。保持一个国家的“面子”就是在维持这个国家一贯的良好形象和地位，它是构成一个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政治合法性的一个要素。为此，一个国家甚至愿意进行一些政治投机行为并支付高昂的代价。例如，美国著名学者、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托马斯·谢林曾指出，“面子”在危机和冲突时期支撑着一个国家讨价还价的筹码。在评论朝鲜战争时，他说：“我们（美国）在朝鲜牺牲了3万人，是为了给美国和联合国挽回面子，而不是为了让韩国人保住韩国，这无疑是值得的。”

简单来说，在外交场合中，“给面子”可以被视为出于认可对方的（或维护自己的）地位或声誉而采取的非理性的决策。因为国际体系是一个无政府状态，每个国家都需要将自己的国家利益置于首位，因此通常会出现的情况是一个国家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很少会有国家主动给予其他国家“面子”；“不给面子”则是对对方的地位或声誉进行质疑甚至贬低，并基于此推行自己的国家利益。

白宫中的“面子”之争

在泽连斯基与特朗普的会谈中，首先发言的是副总统万斯，他说：

【万斯】四年来，在美国，我们有这样一位总统，他在新闻发布会上对普京发表强硬言论，然后普京入侵了乌克兰，摧毁了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地区。通往和平与繁荣的道路或许是通过外交途径。我们尝试了乔·拜登的做法，即拍着胸脯假装美国总统的言论比他的行动更重要。使美国成为一个好国家的关键是美国愿意参与外交。这就是特朗普总统正在做的。

这一段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万斯没有指责泽连斯基，而是将矛头直指拜登，指责他只会在媒体面前大放厥词，而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行动防止俄乌战争，也没有为和平作出过任何努力。但是万斯说的话恰恰为这场会谈奠定的基调，对拜登政府作秀、不作为的批评引发了一段关于“特朗普是否应该对俄乌战争负责”的争论。

也正是在万斯说完这段话后，泽连斯基开始反驳：

【泽连斯基】好吧。所以他（普京）占领了我们的、乌克兰的大部分地区，东部和克里米亚的部分地区。所以他从2014年开始占领。所以在很多年里——我不只是说拜登，当时是奥巴马，然后是特朗普总统，然后是拜登总统，现在是特朗普总统。上帝保佑，特朗普总统将阻止他。但在2014年，没有人阻止他。他持续地占领。他杀了人。你知道的（被打断）

【特朗普】2015年？

【泽连斯基】2014年。

【特朗普】噢，2014年。我不在这里。

【万斯】确实。

此处出现了泽连斯基和特朗普-万斯的第一个矛盾点：特朗普和万斯试图将特朗普政府和此前的拜登和奥巴马政府区分开，强调民主党政府一直在口头上支持乌克兰而不采取实际措施，由此导致了俄罗斯的入侵，而特朗普才是那个一直在为和平努力的人；而泽连斯基却将历届美国政府视为有延续性的一体，由此指责美国作为一个整体没有阻止俄乌战争。需知，特朗普竞选期间的一大“卖点”就是突出自己与民主党的不同，指责民主党“将一切都搞砸了”，而自己将会“解决一切麻烦（fix everything）。通过强调民主党和共和党执政的延续性，泽连斯基其实在反对特朗普的竞选话语，因此没有给特朗普本人“面子”。

【泽连斯基】是的，但从2014年到2022年，情况是一样的，人们在（俄乌）接触线上死亡。没有人阻止他（普京）。你知道，我们与他进行了多次对话，我的双边对话。我们和他签了协议，你，总统，在2019年，我和他签了协议。我与他、（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德国前总理）默克尔签了名。我们签署了停火协议。停火。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永远不会走……但在那之后，他破坏了停火协议，杀害了我们的人民，而且他没有交换囚犯。我们签署了交换囚犯的协议。但他没有这么做。JD（万斯），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外交？你是什么意思？

【万斯】我说的是那种能终结你们国家毁灭的外交。总统先生（泽连斯基），恕我直言，我认为你来到椭圆形办公室试图在美国媒体面前提起诉讼是不尊重的。现在，你们到处去强迫应征入伍的人去前线，因为你们有人力问题。你应该感谢总统（特朗普）试图结束这场冲突。

【泽连斯基】那你说我们有问题，你去过乌克兰吗？

【万斯】我到过——（被打断）

【泽连斯基】一次。

【万斯】我实际上看过这些故事，我知道，总统先生（泽连斯基），你带着人们（乌克兰官员），带着他们到处宣传。你不认为你在征兵方面遇到了问题吗？

【泽连斯基】我们有问题——（被打断）

【万斯】你认为来到美国椭圆形办公室攻击试图阻止你们国家毁灭的政府是尊重吗？

【泽伦斯基】有很多问题。让我们从头开始。

【万斯】当然。

到这里，泽连斯基扩大了指责的范围，带上了马克龙和默克尔，认为法德在斡旋俄乌谈判期间“欺骗”了乌克兰。这毕竟是在指责法德，万斯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因此他换了一个话题，试图找回“面子”，即乌克兰目前面临的兵源问题。通过指出乌克兰现在缺乏兵源补充，万斯想突出“乌克兰已经无法继续战争”这一点，从而将泽连斯基描述成“不得不来寻求美国的帮助”，由此重新树立美国在调停俄乌冲突方面的地位。

【泽连斯基】首先，在战争期间，每个人都有问题，包括你们（美国）。但是你们有很好的海洋，现在感觉不到。但你们将来会感觉到的。上帝保佑——（被打断）

【特朗普】你不知道（是否会这样）。你又不知道。别告诉我们会有什么感觉。我们正试图解决一个问题。不要告诉我们会有什么感觉。

【泽连斯基】我没有在告诉你什么。我正在回答这些问题。

【特朗普】因为你没有资格发号施令。

【万斯】你就是在这么做（尝试发号施令）。

【特朗普】你没有资格决定我们的感受。我们会感觉很好。

【泽连斯基】你会感受到影响。

【特朗普】我们会感觉非常好，非常强大。

【泽连斯基】我告诉你。你会觉得受到了影响。

【特朗普】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好。你让自己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被打断）

【泽连斯基】从战争一开始——（被打断）

整场会谈的冲突在此时爆发。泽连斯基还是试图为乌克兰缺乏兵源找补，但是他说了关键的一句话：“你们有很好的海洋，现在感觉不到。但你们将来会感觉到的（But you have nice ocean and don’t feel now. But you will feel it in the future）”。泽连斯基的论点是在战争期间每个国家都或多或少会有问题，他提到美国其实是试图通过一种“感同身受”的方法来支撑自己的论点，即哪怕是你们美国，就能保证在战争期间不出现问题吗？

特朗普：让美国再次伟大

可是在特朗普看来，这一句话就是在“贴脸开大”了。你们现在感觉不到战争的压力或威胁是因为你们有太平洋和大西洋，俄罗斯不管是从西边还是东边都很难直接威胁到美国本土的重要城市和资源。这诚然是一个事实——自美国建国以来其本土还从未经历过外国势力的入侵，最近的一次是冷战时期的古巴导弹危机，但是得以通过外交手段解决。

关键在于“你们将来会感觉到的”。特朗普著名的竞选口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让美国再次伟大），其核心就是重塑美国的全球霸权，让美国的繁荣和利益不再受到威胁，实现America First（美国优先）。而泽连斯基却在这里说“你们未来会感受到”战争或是外国势力入侵的威胁，这正是直接地否定了特朗普的核心执政纲领：你没法让美国再次伟大，你们未来会感受到战争和威胁。

泽连斯基觉得自己在“回答问题”，但实际上是在完全否定特朗普试图带领美国重塑的霸主地位，完全没有给特朗普“面子”，从而引发了直接冲突。

【特朗普】你的处境不好。你现在没有底牌。有了我们，你就有了底牌。

【泽连斯基】我不是在打牌。我是认真的，总统先生。我是认真的。

【特朗普】你在打牌。你在拿数百万人的生命做赌注。你是在拿第三次世界大战赌博。

【泽连斯基】你在说什么？

【特朗普】你是在拿第三次世界大战赌博。你所做的是对这个国家的不尊重，这个国家对你的支持远远超过了很多人的期望。

【万斯】你说过谢谢吗？

【泽连斯基】很多次。即使在今天。

【万斯】在整场会谈中没有。你（2024年）10月份去了宾夕法尼亚州，为反对派助选。

【泽连斯基】我没有。

【万斯】对美利坚合众国和这位试图拯救你们国家的总统说些感谢的话。

【泽连斯基】拜托，你以为只要你大声谈论战争，你就能——（被打断）

【特朗普】他（万斯）没有大声说话。他（万斯）说话不大声。你们的国家有大麻烦了。

【泽连斯基】我能回答——

【特朗普】不，不。你已经说了很多了。你们的国家有大麻烦了。

【泽连斯基】我知道。我知道。

【特朗普】你不会赢的。你赢不了的。因为我们，你才有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来摆脱困境。

到这里，特朗普开始正面攻击泽连斯基，指责他拿上万人的生命进行赌博，这显然是不给泽连斯基甚至是乌克兰整个国家“面子”的行为。很多人都能看出乌克兰正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但是还没有像美国总统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公开唱衰过乌克兰的战争前景。与之相比，在泽连斯基访问欧洲国家时，他所收获的，至少在公开场合，都是对乌克兰抗击侵略的赞美和鼓励，而现在作为世界第一大国的总统，特朗普公开强调“你的处境很不好、你没有底牌”，显然是在公众面前揭开了泽连斯基的遮羞布。

泽连斯基与拜登

万斯在这时进行了补刀，还是之前的论点，即泽连斯基与民主党有着亲密的关系，甚至为民主党助选，而此时面临重重压力的泽连斯基已经无法做出有效的反驳。万斯还不断强调让泽连斯基感谢美国，这是试图通过在道德层面上打压泽连斯基从而重新树立美国在俄乌冲突中的领导地位，即“你现在还能活着进行谈判都是多亏了我们，你应该对我们表达感谢”。同时，这也是在试图堵住泽连斯基的嘴，不让他继续输出不给特朗普“面子”的言论。

【...】

【万斯】接受存在分歧的事实，让我们谨慎处理这些分歧，而不是在你错的时候试图在美国媒体上争论到底。我们知道你错了。

【特朗普】但你看，我认为让美国人民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件好事。我认为这很重要。所以我才坚持了这么久。你必须心存感激。

【泽连斯基】我很感激。

在这里，万斯和特朗普承认了美乌之间存在分歧。特朗普说“让美国人民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件好事”，不如说是特朗普试图在美国民众面前挽回颜面。这与万斯不断要求泽连斯基表示感谢相辅相成，共同为泽连斯基塑造了一个不知感恩反而贬低特朗普的执政纲领的形象。从逻辑上说，特朗普是民选的总统，代表他以“让美国再次伟大”为核心的执政纲领反映的是民众的意愿。而泽连斯基之前的言论有贬低这一核心纲领的意思，由此特朗普和万斯试图合力使泽连斯基在美国民众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从而让他们更轻易地操控乌克兰现政权。

【特朗普】你没有底牌。你被埋在那里了。人们正在死去。你的士兵不多了。这将是一件该死的好事，然后你告诉我们，“我不想停火。我不想停火，我想走，我想要这个。”听着，如果你现在能停火，我告诉你，你接受它，这样子弹就不会飞来飞去，你的人也不会被杀。

【泽连斯基】我们当然希望停止战争。但我对你说过，在有保证的前提下。

【特朗普】你是说你不想停火？我想要停火。因为停火会比达成协议更快。

【泽连斯基】问问我们的人民对停火的看法，他们是怎么想的。

【特朗普】那不是对我说的。那是一个叫拜登的人，他不是个聪明人。

【泽连斯基】那是你们的总统。他曾是你们的总统。

【特朗普】不好意思。那是和奥巴马，他给你文件，我给你标枪（反坦克导弹）。我给你标枪是让你干掉那些坦克的。奥巴马给了你文件。事实上，声明是奥巴马给了文件，特朗普给了标枪。你要更加感恩，因为我告诉你，你没有牌。有了我们，你们就有了底牌，但没有我们，你们就没有底牌了。

此处出现的分歧还是之前提到过的，泽连斯基将美国视为一个有延续性整体，现政府要为往届政府的政策负责，而特朗普的整个选举都建立在自己与“虚伪的民主党人”不同的基础上，因此他再次强调是他为乌克兰提供实际的军备，而奥巴马和拜登提供的不过是虚无的文件，由此进一步“道德绑架”泽连斯基，为自己挽回“面子”。而泽连斯基的论点是在没有安全保证（例如加入北约）的前提下乌克兰不会停火，这是乌克兰的现实利益，而特朗普和万斯始终在玩弄话术，泽连斯基此番无疑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万斯】（重述了一名记者的问题）她是在问，如果俄罗斯破坏停火怎么办。

【特朗普】什么，如果有的话？如果炸弹现在掉在你头上怎么办？好吧，如果他们弄坏了呢？我不知道，他们和拜登决裂了，因为他们不尊重拜登。他们不尊重奥巴马。他们尊重我。我告诉你，普京和我一起经历了很多。他经历了一场虚假的政治迫害，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他可能违背了与奥巴马和布什的协议，也可能违背了与拜登的协议。也许是吧。也许是吧。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和我决裂。他想做个交易。我不知道你能否达成协议。

【特朗普】（转向泽连斯基）问题是我让你成为了一个硬汉，我不认为没有美国你会成为一个硬汉。你们的人民非常勇敢。但你要么达成协议，要么我们出局。如果我们出局了，你会拼到底的。我不认为会有什么好看的，但你会去拼。但你没有牌。一旦我们签了协议，你的处境就好多了，但你一点也不感激。这不是一件好事。我实话实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在答记者问的过程中，特朗普再次为自己找“面子”。明明是在问如果俄罗斯破坏停火，美国是否会继续支持乌克兰的战争，但是特朗普岔开了话题：他既没有说美国会持续支持乌克兰，也没有说不支持，更没有说俄罗斯是否可能破坏停火，反而在讲自己与其他美国总统不一样，普京尊重自己。从一方面说，在日常生活中，能够得到位高权重的人的尊重会让我们觉得有面子，更何况是前几任美国总统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通过强调自己的特殊性，特朗普再次试图向外界传递“只有我能解决俄乌战争”的信息。从另一方面说，特朗普也很聪明地没有在媒体面前打任何包票，未来一旦俄罗斯破坏了由美国斡旋的停火，泽连斯基也没法把责任推到特朗普头上。

谁没给谁面子？

纵观整场会谈，我们可以看出，双方第一个矛盾点、也是贯穿始终的矛盾点就是对美国外交政策延续性的不同理解。从泽连斯基的角度说，不论是奥巴马、拜登还是特朗普，美国始终是美国，前几任总统都没能有效地防止俄乌战争，反而是联合法德等国欺骗乌克兰签署了和平协议，那么美国就应该持续地支持乌克兰的自卫，并为乌克兰的安全负责。但是特朗普的三次竞选和两个任期的政治话语都建立在“我和民主党那些虚伪的政客不一样，我会把所有事情拨回正轨”这样的逻辑基础上，因此他不可能承认自己要为奥巴马和拜登时期的政策负责。从双方的言语交锋上说，似乎是泽连斯基先没有给特朗普“面子”，但其实万斯整体的话语都在引导泽连斯基往这个方向上靠。从一开始，万斯就在铺垫整场会谈的论调，并在后续过程中不断玩弄话术、对事实避而不谈，他已经挖好了坑等着泽连斯基往里跳。

泽连斯基与特朗普、万斯会谈

与其说这是一场两国元首间的外交会谈，不如说是一次特朗普和万斯玩弄政治话语的作秀。在泽连斯基访美前，双方已经就一项矿产协议草案达成一致，并准备在会谈后签署。对乌克兰来说，通过矿产资源将美国的部分经济利益与乌克兰未来的稳定经济发展捆绑起来有助于俄乌战争的尽快解决，并以此为基础进一步获取美国的安全保障（虽然安全保障相关内容并未出现在矿产协议草案上）。

既然双方已经在会谈前做了大量的前期协商，为何会在会谈中爆发如此激烈的矛盾？我们无法得知在私下场合，特朗普和泽连斯基究竟是如何协商的，但结合事件的整体背景看，有可能是前期双方已经沟通好，但当泽连斯基抵达美国后突然提出一系列在特朗普看来“过分”的要求，比如加大军事援助、安全保障（如加入北约）等等。又或者是泽连斯基从未真正同意过停火，反而不断地向西方施压，要求提供安全保障。这些与特朗普所希望的俄乌尽快停火不符，因此在公开会谈时故意与万斯一起设置了话语陷阱，意图让泽连斯基丢掉“面子”并施加舆论压力，迫使泽连斯基回到原有的协议和停火谈判中。这与特朗普在事后发表的推特“等你准备好协商和平之后再来（Come back when you're ready for peace）”一致，泽连斯基在事后声明乌克兰仍然愿意签署矿产协议，也可以视为是在向特朗普示好。3月11日，美乌在沙特进行了高级别会谈，乌克兰终于宣布同意进行30天的停火，可见是特朗普通过让泽连斯基“丢面子”的施压起到了效果。

乌克兰矿产资源（绿色为稀土；蓝色为钛和锆；红色为石墨；黄色为铀；紫色为锂）

此外，美乌领导人在媒体面前的激烈冲突也能够把压力转嫁到北约中的欧洲国家身上。特朗普明确指出乌克兰无法赢得这场战争，并且美国似乎不愿意继续看到俄乌战争的持续，而乌克兰的安全又是欧洲安全的重要保障，那么现在就轮到欧洲国家去承担支持乌克兰的责任了。例如，3月3日，英国首相斯塔默在议会宣布已经准备好向乌克兰派遣一支武装部队。无论如何，至少从外界看，整场会谈都是由特朗普和万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从泽连斯基的反应和整场会谈的节奏看，他事先大概率不知道这些安排。通过这场公开会谈，美国不仅成功对乌克兰施加了签署矿产协议和协商停火的压力，而且将支援乌克兰的压力转嫁给了欧洲，还在国内民众面前进一步塑造了特朗普与“虚伪的民主党人”不一样的形象，可谓是一箭三雕。

让我们用特朗普的话作为结尾：

好了，我想我们已经看够了。你觉得呢？这将是一部很棒的电视剧。我会这么说。

（本文首发于腾讯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