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成年人游戏充值和打赏案件呈现“低龄高额”态势，北京互联网法院审理的案件中，年龄最小的当事人仅有4岁，诉讼中要求返还的平均标的金额是8万元。
2.法院在审理此类案件时，面临两个争议焦点：事实判定和退费比例的判定。
3.由于家长难以举证，游戏平台提供的反面证据有助于法院认定事实。
4.判断未成年人充值打赏行为是否由其实施后，法院将根据双方过错酌定退费比例，一般比例为30%至70%。
5.专家建议家长提高重视程度，了解孩子如何接触网络，并引导小孩树立理性的消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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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人游戏充值和打赏案件，当前呈现“低龄高额”的态势。据北京互联网法院综合审判三庭（少年法庭）法官王红霞介绍，从北京互联网法院此前的判例来看，年龄最小的案件当事人仅有4岁，诉讼中要求返还的平均标的金额是8万元，2024年审理的一起未成年人充值打赏案的金额更是高达310万元。
面对此类网络游戏充值和打赏纠纷，法院如何处理家长的退费申请？3月12日，王红霞在“南都数字经济治理论坛第17期：熊孩子网游充值 警惕‘代退费’骗局”活动上谈到，法院一般围绕两个争议焦点展开审理：一个是事实判定，充值打赏行为是否由未成年人实施？另一个是退费比例的判定，如果是未成年人实施的，网游平台应该退多少钱？
北京互联网法院综合审判三庭（少年法庭）法官王红霞。图：王子黎
未成年人是否冒用成人账户充值存在判定难点
据王红霞介绍，涉及未成年人的游戏充值和直播打赏案件呈现逐年增长态势，2024年北京互联网法院审理了400多起相关案件。摆在法官面前的难题在于，账号主体是以成年人身份注册验证，但家长又以未成年人充值的名义来退款。
“除非家里有监控拍到是未成年人在游戏充值，很难证明相关充值行为究竟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实施。”王红霞说，家长在未成年人游戏充值行为发生后往往缺乏固定证据的能力，举证能力不足，导致此类案件的审理难度较大。
尽管家长难以举证，但游戏平台等提供的反面证据有助于法院认定事实。王红霞提到了一些常见的反面证据：比如，如果未成年人是五六岁的低龄儿童，但涉案充值行为大部分发生在深夜零点到早上6点之间，这显然不符合低龄儿童的生活习惯；再比如，如果小孩处于上学阶段，充值消费又出现在在校上课的时间段，若家长不能提供充值行为发生时小孩不在校的合理理由，法院倾向于认定该行为并非未成年人所为。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未成年人充值的可能性非常小，（家长的退费请求）大概率不会得到法院的支持。”王红霞指出。
依据过错确定退费比例
家长期待全额退款常常不合理
一旦确认充值打赏由未成年人实施，如何划定退费比例，成为司法上的另一个难题。
王红霞指出，如果未成年人的充值打赏行为与其年龄、智力不相符，则该未成年人与平台所订立的网络服务合同无效。
监管部门对未成年人“充值”的额度有明确红线。按照《国家新闻出版署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8周岁以上未满16周岁的用户，单次充值金额不得超过50元人民币，每月充值金额累计不得超过200元人民币；16周岁以上未满18周岁的用户，单次充值金额不得超过100元人民币，每月充值金额累计不得超过400元人民币。
王红霞进一步分析，合同无效之后，订约双方互负返还义务。但由于未成年人在游戏中已经享受了虚拟服务的乐趣，这部分无法返还，游戏平台为此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资源。因此，当未成年人利用成年人身份信息进行高额消费以后，家长要求平台全额退款，这种期待往往是不合理的。
针对未成年人无法返还虚拟财产的情况，法院将根据未成年人、家长及平台各自的过错来酌定退费比例。
王红霞举例称，游戏平台的过错来自于是否履行了法定义务，如是否按照版署规定接入防沉迷系统，进行实名验证后是否对未成年人落实限玩、限充措施，实名验证是否有效。她提到该院办理的一个案件：一开始游戏平台要求未成年人实名，未成年人发现自己实名后无法充值，但平台允许其修改个人信息进行消费，这样的实名系统显然是形同虚设。
未成年人及监护人的过错方面，法院会考察家长是否尽到监护责任。如果家长给小孩使用的手机绑定了银行账户并告知了支付密码，显然没有履行应有的监护职责；未成年人如果本身已经受到防沉迷限制，但盗用成年人身份去核验，想法设法绕过平台防沉迷模式，未成年人本人同样存在过错。
王红霞进一步指出，未成年人实名后还能修改个人信息进行消费的情况，属于平台有重大过错，可能会承担100%责任而全额退款。但如果平台已经在未成年人第一次充值后完成退款，未成年人又在较短时间内有了第二次消费，这表明家长没有在未成年人第一次消费后采取有效措施。这类情况下，判决退费的比例会非常低，甚至不退。还有一种是混合充值的情形，比如家长和小孩共玩一个游戏账号，一起充值，由于监护人存在监管疏忽，法院也是不支持全额退款的态度。大多数情况下，法院会结合原被告双方的过错情况，确定30%至70%的退款比例。
中国游戏产业研究院发布的《2023中国游戏产业未成年人保护进展报告》显示，七成以上未成年人家长退款申请得到处理，其中38.42%获得全额退款，另有29.38%未能提供有效证据而退款失败。
家长是防范未成年人过度游戏消费的第一责任人
在王红霞看来，作为未成年人的第一责任人，家长尽到监护人义务，是遏制未成年人过度游戏充值的根本。
王红霞强调，未成年人不可避免地要接触网络，“一刀切”地将其排除在网络世界之外是不科学的。家长应该提高重视程度，了解孩子如何接触网络、何时接触以及能接触到哪些内容，并管理好自己的“钱袋子”，如避免给未成年人使用的设备绑定支付账号，同时引导小孩树立理性的消费观。
“孩子为什么沉迷于网络？一个原因是亲子陪伴不足，孩子只能从网络上寻求短暂的快乐。”王红霞建议家长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多和孩子互动，陪伴其参与一些感兴趣的户外活动，以改善未成年人沉迷网络的情况。
王红霞补充说，学校亦能在提升家长网络素养方面发挥作用，比如，组织家长系统地学习培训课程，省去家长自己寻找相关知识的精力和成本。
王红霞认为，青少年模式下的内容供给不足，是影响未成年人不愿开启该模式的成因之一。这启示游戏平台尽可能丰富青少年模式下的内容，增强对未成年人的吸引力。
出品：南都数字经济治理研究中心
采写：南都记者 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