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指的是三国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个朝代,是我国历史上的政治混乱、社会动荡、但艺术上十分繁荣的时代。青瓷,是中国古代陶瓷技艺中的杰作。在广西梧州市博物馆中,陈列着许多六朝时期的青瓷,其中的一件淡雅的青瓷壶、一件做工精巧的青瓷骑士俑,不仅有着国家一级文物和镇馆之宝的双重身份,也让一段段不为人知的千年往事,得以浮出水面。
鸡首壶,为何会流行?
1958年,梧州市富民坊粮仓基建工地施工过程中,发现了一座古代墓葬,赶到现场的考古专家将其命名为富民坊一号墓。从损毁严重的墓室中,仅清理出11件陪葬品,全部都是青瓷,其中一件精致的青瓷壶,引起了专家们的注意。
鸡,被中国人驯化的历史超过六千年。由于总是打鸣准时的缘故,古人认为鸡与太阳之间存在某种神秘的关联,是拥有阳刚之气、可以禳灾除凶的瑞鸟。“鸡”与“吉”谐音,又进一步被古人认为是吉祥之鸟,到汉代,鸡的活动现象与生物本能,更是被汉人归纳总结出文、武、勇、仁、信五种品格,是“五德之禽”。
古人对鸡的这种重视,也反映在他们的喜好之物中。早在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就有鸡陶塑出土。汉到晋时,陶制的鸡或鸡舍,几乎成为当时的葬式标准,在这一时期的各地墓葬中,都有大量这类实物出土。而鸡首壶是南方青瓷中常见的造型,三国东吴,到东晋,再到南朝宋、齐、梁、陈,这一段将中国南方统称为“六朝”的时期,也是鸡首壶最为流行的时期。
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衣冠南渡”
发现青瓷鸡首壶的富民坊一号墓中,铺就的墓砖刻有精细的纹路,在无法看见的地方使用这样繁复的装饰,证明墓主人具有相当的财力。墓砖的侧面,大都写着吉祥的话语,这也为今人指明了墓主人生活的年代。
永嘉(公元307年-公元312年),是西晋时期第三位皇帝,晋怀帝司马炽的年号。而这个年号,与中国封建历史上的一段至暗时刻密切相关。
永嘉五年,也就是公元311年,历经数十年昏聩统治和宗族争权,西晋司马氏朝廷已无兵可用,十六国之一的前赵,看准晋王朝的羸弱,围攻并击破首都洛阳,晋怀帝司马炽与朝中官员被俘,官府、宫庙、陵墓悉数被毁,洛阳兵士与百姓被杀者三万余人,天下大乱,命如草芥,百姓十之仅存一二,史称“永嘉之乱”。
在出土青瓷鸡首壶的富民坊一号墓中,除了写有吉祥祝福的墓砖,还有另一种文字的墓砖,为我们揭示了墓主人的人生经历——“永嘉中,天下灾,但江南尚康平”。永嘉之乱的灾祸,引发了一场中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人口迁徙,从平头百姓,到文武商贾,甚至皇室宗亲,纷纷携家带口迁往南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衣冠南渡”。
巨大的动乱和变迁,也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大融合:百姓们着手在南方建设新的家园。士族们则在建康(今南京)拥立司马睿成为晋元帝,建立了东晋,中国文化、政治、经济的中心,开始向南方转移。中华民族的南与北,也因祸得福,在这一时期开始相互学习,紧密结合。
来自1500多年前的青瓷骑士俑,它的主人是谁?
在这件青瓷鸡首壶旁边的展柜里,还陈列着一件精巧的青瓷骑士俑。其“一主三仆”的特殊造型,在广西已发掘的骑士俑中是少有的。梧州市博物馆门前广场上树立的一座高约3米的骑士俑雕塑,正是以这件青瓷骑士俑为原型打造的。来自1500年前的它,究竟被谁所拥有?
1995年,经国家文物局专家组审定,这件南朝青瓷骑士俑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除了它精湛的制作工艺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这件典型的南朝文物器型背后,反映了南朝时期,南方士族庄园经济一段特定的经济发展面貌。
南朝时期,由于北方战乱动荡、南方政局稳定,大量北方士族举家南迁时,都带来大量的武装部曲和佃客,缺乏的是田地。因此,他们开始购买囤积土地,雇佣农民为自己耕作,南方士族地主也进一步扩张自己的经济力量,整个南方的士族庄园经济迅速发展起来。
随着士族庄园经济的发展壮大,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上层贵族墓葬中,出现了反映墓主人生前出行仪仗队伍和显示身份地位的新题材——仪仗俑。
这是同样出土于梧州倒水乡南朝墓的一组灰陶仪仗俑,俑分两列,高8厘米,一手执盾,一手拿刀荷肩上,均头戴尖顶帽,衣着与青瓷骑士俑三个仆人的造型相似。
从出土实物来看,在两广地区出土的青瓷骑士俑、仪仗俑,主要集中在西晋至南朝时期,陶瓷俑像的内容,多是贵族官僚、世家大族拥有的属吏和武装部曲。南朝时期,生处乱世,为避兵祸、掠夺,岭南地区的士族地主,在自己的大庄园中配置私人武装力量,来保护家族利益。这些出土俑像,正是南方豪强士族发展壮大庄园经济、军事和文化背景下的产物。
由此猜测,梧州倒水乡南朝墓的墓主人,很可能是南朝时期,苍梧郡广信县倒水地区,某个名门望族或行政长官的墓葬。
20世纪五十年代以来,梧州考古工作者陆续发现了700多座墓葬,时间涵盖西汉初年至两晋南朝,并出土了大量的珍贵文物。这些精美的器物,述说着古代苍梧郡广信县,曾经的繁华与历史变迁,也见证了中原与岭南地区文化交流、民族融合、彼此借鉴的样貌,最终抵达多元一体的文明格局。
本周六(3月15日)21:20
广西卫视播出的《广西故事·国宝青瓷 六朝遗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