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ration Pursuit’: Inside the High-Stakes Arrest of Rodrigo Duterte

那个下令在菲律宾开展禁毒战争的人，如今被关押在海牙的一间牢房里。而将他送到那里绝非易事。

菲律宾前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于周五通过视频连线首次在海牙的国际刑事法院出庭。他目前被关押在该法院的拘留中心。图片来源：Peter Dejong 合众社照片

作者：隋丽薇（Sui-Lee Wee）和卡米尔·埃莱米亚（Camille Elemia）

隋丽薇从曼谷报道，卡米尔·埃莱米亚从马尼拉报道

美国东部时间2025年3月20日凌晨12点45分

数周以来，一直有消息称菲律宾前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将于3月的第二个周末前往香港参加一场集会。但这次行程一开始就充满神秘色彩：他还会回来吗？

在许多菲律宾人看来，杜特尔特似乎在试图逃避法律制裁。菲律宾国内突然流传着各种猜测，认为国际刑事法院在开始调查他担任总统以及达沃市市长期间所主导的致命禁毒运动数年后，即将对他发出逮捕令。有一种说法是，杜特尔特身处香港就能继续逍遥法外。

79岁的杜特尔特于3月7日抵达香港后不久，国际刑事法院就对他发出了一份密封逮捕令。但这一消息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

据两名菲律宾官员和一名愿意公开身份并援引菲律宾情报的前议员透露，在香港的那个周末，他的随行人员（包括他的伴侣霍尼莱特·阿万塞纳（Honeylet Avanceña）以及现任副总统女儿萨拉·杜特尔特（Sara Duterte））就在讨论是留下来还是回国。

3月9日，也就是他在菲律宾被捕的前一天，杜特尔特还在香港，在一场集会上向一群菲律宾人发表讲话。图片来源：Anthony Kwan/盖蒂图片社

他的律师萨尔瓦多·帕内洛（Salvador Panelo）对这一说法予以否认，称杜特尔特甚至都没有讨论过寻求庇护的问题。“杜特尔特为什么要逃跑呢？”他说，“以他这个年纪，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会遭遇什么了。”

在公开场合，杜特尔特依然是一贯的强硬态度。在那个周日的集会上，他告诉一大群主要是菲律宾女性的听众，如果被国际刑事法院逮捕是他的人生宿命，他会接受。他的盟友们宣称，他会在周二下午4点30分回到菲律宾。

但这只是虚张声势。

菲律宾警方少将尼古拉斯·托雷三世（Nicolas Torre III）和曾在2017年向国际刑事法院对杜特尔特提起诉讼的前参议员安东尼奥·特里兰尼斯（Antonio Trillanes）称，杜特尔特一行当天预订了五个返回马尼拉的航班，以混淆他们的实际抵达时间。而且还有一架私人飞机在机场等着杜特尔特，大概是要送他前往他在南部的大本营达沃。（杜特尔特的律师帕内洛先生对此予以否认。）

杜特尔特在上午9点30分左右抵达，比他的阵营此前宣称的时间早了几个小时。但他随后不久就被拘留，当天结束时，他被送往海牙，在那里等待审判。

这篇关于当天事件的报道，其中很多内容此前从未披露过，它基于托雷将军、特里兰尼斯先生和内政部长乔恩维克·雷穆拉（Jonvic Remulla）的回忆，以及杜特尔特先生的公开声明和对他的三位盟友的采访。

这或许是国际刑事法院进行的最引人注目的一次逮捕行动。对于杜特尔特禁毒战争中数万名受害者的家属来说，这终于朝着正义迈出了实实在在的一步。而且这很可能会影响现任总统费迪南德·罗慕尔德兹·马科斯（Ferdinand R. Marcos Jr.）的总统任期。此后，成千上万的抗议者指责马科斯迫害他的前任兼昔日盟友杜特尔特。

3月11日，马尼拉的抗议者要求为在杜特尔特禁毒运动中丧生的人讨回公道。图片来源：埃尔文·佩里亚斯（Earvin Perias）/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马科斯似乎很清楚这一天的重要性。“没有理由感到高兴，”马科斯对雷穆拉说，“我们不应该庆祝。”

一份80页的计划

马科斯于2022年当选总统，接替杜特尔特。他在与赢得副总统竞选的萨拉·杜特尔特结盟后上台。起初，他表示不会配合国际刑事法院对杜特尔特禁毒战争的调查，因为他的前任已让菲律宾退出了该法院。

但马科斯和萨拉·杜特尔特的关系很快就恶化了，他在国际刑事法院的问题上也改变了态度。2024年，菲律宾国会开始对这位前总统的禁毒战争展开调查。但杜特尔特似乎仍然无法被撼动，尽管在他最初纵容数千起即决处决事件已经过去了数年。

许多菲律宾人希望正义能来自海外。马科斯政府也预计国际刑事法院会对杜特尔特发出逮捕令。菲律宾警方准备了一份名为“追捕行动”的80页秘密计划，内容是关于如何拘留杜特尔特。据《纽约时报》看到的一份副本显示，该计划包括在马尼拉或达沃逮捕他的各种情景。

计划中还附有杜特尔特、他的伴侣及其盟友的房产地图，并标有附近街道的箭头。

在海牙，国际刑事法院的检察官于2月10日申请对杜特尔特发出逮捕令，指控他犯有反人类罪。近四周后，逮捕令正式发出，菲律宾当局于3月11日清晨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收到了该逮捕令。这为拘留杜特尔特扫清了道路，因为菲律宾仍是国际刑警组织的成员国。

上午9点30分左右，杜特尔特乘坐国泰航空907航班降落在马尼拉。杜特尔特经常拄着拐杖，当他正在等自己的轮椅时，一名官员登上飞机，告诉他将根据国际刑警组织代表国际刑事法院发出的逮捕令对他实施逮捕。

杜特尔特被拘留在维拉莫尔空军基地，这是他的一位盟友发布的照片。他辩称国际刑事法院在菲律宾没有管辖权。图片来源：Christopher Go，通过盖蒂图片社提供

“如果你们要和白人外国人站在一起，那你们得先杀了我。”他对那名官员说。

“我的孩子们会找你们算账的”

但杜特尔特并没有进行太多抵抗，随后在警方护送下被送上一辆巴士，前往机场附近的维拉莫尔空军基地。他在总统休息室里等待，他曾在那里迎接过包括美国前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chael Pompeo）在内的各国政要。

据托雷将军说，杜特尔特的律师试图拖延宣读他的权利，以便不让他被拘留，而他的妻子也拒绝让杜特尔特接受政府医生的检查。

在警察正式逮捕杜特尔特后，他说：“你们总有一天会退休的，到时候我的孩子们会找你们算账的。”

杜特尔特降落在马尼拉大约90分钟后，马科斯位于马拉卡南宫的办公室宣布了他被捕的消息。

但杜特尔特仍坚称国际刑事法院在菲律宾没有管辖权。

“你们应该在菲律宾的法庭上起诉我，由菲律宾法官和菲律宾检察官来审理，”杜特尔特告诉托雷将军和其他警察，根据他女儿维罗妮卡·杜特尔特（Veronica Duterte）分享的一段视频，“你们知道这是政治手段。”

3月11日，警察在马尼拉地区的维拉莫尔空军基地外站岗，杜特尔特被拘留在那里，直到被空运到荷兰。图片来源：以斯拉·阿卡扬（Ezra Acayan）/盖蒂图片社

政府争分夺秒地用包机将杜特尔特送往荷兰，以避免可能出现的任何内乱。

杜特尔特的盟友试图让最高法院进行干预，称对他的拘留是非法且违宪的。他们在当天最高法院下班前三分钟提交了请求。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局外人看来，杜特尔特的命运似乎仍不明朗。在休息室里，杜特尔特坐在总统椅上，就是马科斯现在坐的那把椅子，吃着米饭、烤肉，喝着可口可乐。

与此同时，政府陷入了一场官僚主义的噩梦。官员们需要获得其他国家的许可，以便包机在飞往海牙的途中能够飞越其领空。他们首先联系的越南花了三个小时才回复。还有一次延误是因为阿曼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官员因斋月缩短了工作时间。

随后，杜特尔特要求见副总统萨拉·杜特尔特，这一请求被当局拒绝。晚上9点40分左右，萨拉·杜特尔特出现在空军基地，但被警卫拦住了。她在那里告诉记者，她父亲的被捕是“国家绑架行为”。

在里面，托雷将军让杜特尔特走向飞机。但杜特尔特的前行政秘书萨尔瓦多·梅迪亚尔德亚（Salvador Medialdea）走到两人中间，试图用身体护住这位前总统。托雷将军随后以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逮捕了梅迪亚尔德亚，亲自给他戴上手铐，并把他送上了飞机。

然后托雷将军转向杜特尔特说：“是时候了。如果有必要，我会亲自把你抬上飞机。”

杜特尔特照做了。他的女儿维罗妮卡和他的伴侣阿万塞纳女士泪流满面。杜特尔特和阿万塞纳女士拥抱在一起。晚上11点03分，他登上飞机，随行人员包括两名医生、一名护士、三名警察和梅迪亚尔德亚先生。

3月11日，载有杜特尔特的包机从马尼拉的主要机场起飞，前往荷兰。图片来源：以斯拉·阿卡扬（Ezra Acayan）/盖蒂图片社

大约15分钟后，马科斯在帕西格河河畔的马拉卡南宫向全国发表讲话。他否认杜特尔特的被捕是出于政治目的，称：“这是国际社会对我们的期望，我们作为一个民主国家的领导人，是国际社会的一部分。”

演讲结束后，马科斯登上他的防弹船，返回自己的住所。河水很平静，在他身后，宫殿的灯光闪烁着。

艾伊·巴拉格塔斯·西（Aie Balagtas See）参与报道。隋丽薇是《纽约时报》东南亚分社社长，负责监督该地区11个国家的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