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太古里。视觉中国/图
消费、投资、出口，被视作中国经济腾飞的“三驾马车”，这一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
2025年3月16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后续几日，多部委陆续出台措施：扩大以旧换新、盘活农户住房资产、研究建立育儿补贴制度、扩大入境消费等。这是消费端的改变。
1月7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促进政府投资基金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建立健全容错机制，解决基金管理人不敢投、不敢退、怕担责等问题。未来国资或将成为一级市场、支持创新企业的最大买手。这是投资端的变化。
从“出口”到“出海”，成为摆在中国企业面前的问题。以智能硬件、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制造业，和以移动互联网、跨境电商为代表的数字经济，全面颠覆了改革开放以来，以初级加工、代工为主的出口模式，并逐渐成为未来20年中国企业重要的成长机遇。这是出口端的变化。
“三驾马车”的实质没有改变，主体却在升级。随之改变的，是实现经济增长的途径与方式。
“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成为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十大任务之首。
在《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中，值得关注的提法包括：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来支持加大消费品以旧换新力度；支持新兴消费，比如自动驾驶、智能穿戴、脑机接口、机器人，有序发展低空消费；优化“一老一小”服务供给，包括抗衰老、银发旅游、用人单位办托和托幼一体等服务。
除了让人“想消费”，更要让人“敢消费”。要解决教育、育儿、医疗这三大“后顾之忧”。
上述方案中，国家第一次明确提出了要建立育儿补贴制度。据南方周末记者不完全统计，至少已有二十多个城市实施了育儿补贴，如近日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明确了育儿补贴的发放标准：一孩1万元，二孩5万元，三孩10万元。
前些日子，外卖骑手缴社保成为热议话题。方案中也提到，要推动取消灵活就业人员在就业地参加基本养老、医疗保险的户籍限制；指导有条件的地方将参加职工基本医疗保险的灵活就业人员、农民工、新就业形态人员纳入生育保险；推进灵活就业人员缴存公积金试点工作。也就是说，把“五险一金”中医疗、生育、公积金的栅栏为他们拆掉。
此外，要给人假期去消费。方案提出要严格落实带薪年休假制度。鼓励有条件的地方设置中小学春秋假。3月18日，湖北省利川市就发布通知，中小学将放春假2天，与清明假期相加，连休5天。
“消费”常被视作经济增长的最终动力，因其增长不仅会引导企业增加投资，还有助于企业实现规模经济，降低成本，提高竞争力，进而有利于出口。消费端的改变，势必导致投资和出口模式的换代。
根据美国经济学家西蒙·库兹涅茨提出的“经济长周期”理论，由建筑业和房地产带动的经济周期通常只有20年。中国在改革开放四十余年中，这股经济动能早已“透支”释放，如今已面临需求不足。
直接结果是GDP增速与投资增速下行，背后本质是居民消费和民间投资整体偏弱，于是由国资部分替代民间投资的趋势应运而生。
政府主导社会投资并不罕见，只是在过去三十年集中于大基建或房地产领域，伴随这一举措的边际效益不断减小，政府投资发生两大变革：一是由国有资本替代原来的民营资本加大企业、产业投资；二是配合产业升级、技术创新，将国有投资从债权（如贷款）转向更为灵活和市场化的股权（如产业基金）。
于是出现合肥在能源车领域的“先行先试”，浙江在数字经济领域的深耕（如DeepSeek）。然而股权投资天然带有“高淘汰率”，对国资容错提出了挑战，于是必须要解决地方政府“不敢投”的问题。
3月14日，无锡国资委印发了《无锡市市属企业基金尽职免责及绩效评价优化实施办法（试行）》，允许基金清算时出现最高不超过50%的容亏率。这意味着无锡国资允许基金亏到一半，同时也明确了五项尽职免责条件，让国资成为“耐心资本”。
无锡并不是行动最快的城市。1月《关于促进政府投资基金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发布后，广州、成都高新区、湖北、深圳等地都推出了相关尽职免责细则，开启容错探索。
根据清科研究中心报告，2024年中国股权投资市场募资规模1.3万亿元，国有资本就投了6000多亿元，占到了57%，而且比重还在上升。
但这背后可能隐藏着国有资产流失、易生腐败等争议，因此行业仍在期待能够符合审计要求的容错实操机制，以及更高层面的细则出台。
在出口端，挑战更大。“不出海，就出局”几乎成为共识。
根据全球性咨询机构贝恩的统计数据，2023年中国企业出海资金量相比2022年增长11%，企业数量增长23%。2023年的大规模企业并购与私募股权投资中，有近一半涉及出海。
然而“出海”和过去三十年的“出口”不同，中国产品逐步走向高端，并且由“有海外业务的中国企业”的轻资产模式过渡到“有中国根基的全球企业”的重资产模式，企业面临的挑战呈几何级数上升。
大出海中，政府的扶持不可或缺。1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关于开展中小企业出海服务专项行动的通知》，提出了政策入企、市场开拓、跨境金融等六方面服务。其中第一项工作就是：加大境内外政策信息收集、整理、研究和发布力度，提供目标国别（地区）的政治环境、法律法规、政策准入、产业发展、市场分析等信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德国、日本等企业大出海时，政府都发挥了超级智库的作用。
眼下地方政府也开始了行动。在上海，成立了临港“走出去”综合服务平台、虹桥海外发展服务中心等机构，它们能帮企业多少，还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