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期 | 贵州殡葬姑娘赵娟：从白衣天使到遗体“美容师”

　　赵娟出生在风景如画的广西桂林，人长得苗条、清秀。赵娟的择业初衷，是当一名白衣天使，于是她决然报考了广西平果卫校，学习社区医学专业，这是一个至今仍很热门的专业。经热心人推介，卫校刚毕业的赵娟，来到黔西南州人民医院实习，从此与贵州结下缘分。那年，赵娟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人生多梦的季节。实习结束后，赵娟在一家正规医院工作，成为一名医士。此后，赵娟凭着一股上进精神，还进修了检验、麻醉和B超等专业技术。

　　随后，赵娟产生了困惑，她发现自己能够透视别人，却透视、揣摩不透自己。将日历翻到二00六年，赵娟又一次被置于人生的岔路口，她居然对自己重新洗牌，而且还背离了自己的初衷，鬼使神差，走进了一个人们忌讳、望而止步的“鬼门关”——殡仪服务站。一天，一个殡葬行业的招聘信息，意外传到赵娟的耳中，竟被她认为是“福音”。兴义有一个名叫“方舟”的殡葬服务公司，向社会招纳人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还没有和亲朋商量，就贸然报了名，不想随即被这家殡葬公司录用。于是，赵娟辞去医院那份“天使”工作，加盟了方舟公司，当了一名“殡殓师”！

　　这在一些同学、朋友和亲人看来，赵娟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作出了这个不可理喻、误入歧途的抉择。

　　对此，赵娟有自己的说法，她说到方舟公司无可非议。公司从事的是集中治丧、骨灰安葬业务。公墓是人们“后花园”，是人们最终的归宿，最后的家。殡仪服务站是人生的最后“驿站”，自己作为驿站的服务员，让逝者走好最后一程，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使者”。

　　其实，这种是和逝者打交道的使者，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赵娟说，虽然自己是学医的，平时是为患者治病，为活人服务的，没有直接接触过死人。就在这年十月，受公司的委派，赵娟到贵阳景云山殡仪馆学习殡殓业务，当师傅带领她第一次走进停尸房时，她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一种空前的恐惧油然而生，她的人生极限受到挑战。事后赵娟说：“要不是有人作伴，自己不晓得会被吓成哪样，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尸体，齐刷刷的停放在那里，阴森森的，感觉到全身都在冒汗，背心里面全是凉的。”

　　回到兴义，他被公司分配到殡仪服务部工作，具体负责的是遗体处理，说明白了，就是为尸体化妆、整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美容师”。学习化妆回到公司，因赵娟在医院熟悉缝合，赵娟就自热而然成为公司的第一个美容“师傅”。带着其他同事一起实习。

　　但当赵娟“出师”不久的赵娟，就和她的搭档就遇见了两起事故遗体，那场面不光是触目惊心，还成为摆在面前的死人脑壳——“难剃”。

　　第一起是车祸，因死者头部被撞扁，脑浆外溢，不成人形，场面非常恐怖。面对这一难题，赵娟利用自己学到的医学知识，指导她的同事，采用填充法，让逝者的头部重新鼓起来，基本复原，为逝者找回了“首脑”。

　　第二起是火灾，死者被烧得面目全非，像一个火柴糊格蔸，脸上露出了白骨。赵娟与同事们采取特殊手法为这个逝者“植皮”，最终也恢复了这个人的“脸面”。

　　此后接触尸体，赵娟的恐怖感就逐渐递减，见多不怪，她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做到镇静自若。赵娟和她的美容徒弟，每天都对那些定格、变形、歪扭甚至狰狞的面孔进行整形、美容。其实，赵娟他们使用的的美容工具，也不是什么特别器具，就是镊子、止血钳、针线、药棉和粉饼等这些平常工具用品。赵娟他们的工作流程，也就是为逝者清洗面容，抚平皱纹，缝合裂口，整形面容，搽脂抹粉。他们也没有多少绝招，他们拥有的，是一颗殡葬人的拳拳之心。最终经过“变脸术”，使这些逝者都尽量“还原”，最后死得干干净净，死得有面子，有尊严。

　　赵娟加盟方舟，还因她喜欢“诺亚方舟”这个神话故事。公司以此命名，旨在“让逝者安息，让生者慰藉，建设和谐兴义。”

　　赵娟和她的同事的职责是，将逝者接到福禄山殡仪服务站治丧，用鲜花、松柏、布艺为逝者布置灵堂，为逝者美容化妆，同时还播放音乐，让灵魂得以安息、升华；治丧结束后，将逝者的遗体运往山背后的火葬场，进行羽化；然后，将骨灰安葬在福禄山公墓，让逝者入土为安，使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和延续。

此后，根据岗位需要，赵娟的工作业务从遗体美容，转为灵堂布置。灵堂布置是一件十分辛苦的差事，不分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轮班。由于经常夜班，生物钟被打乱，人的感觉总是昏昏沉沉，不是那么清晰。灵堂布置，不光要学会缝纫，学会布艺，还要搬运花钵、松柏盆景等笨重的东西。要攀高张贴挽联，悬挂白纱、黑纱等布艺帐幔。且来回送矿泉水、麻将和治丧等日常治丧用品。赵娟总是觉得很累，想好好休息几天，但那是不可能的。

二00九年十月十六日下午，在家轮休的赵娟接到一个噩耗，五名记者遭遇车祸不幸全部遇难，即将运往殡仪服务站治丧。一下子来了五个，殡仪服务站有点手忙脚乱。赵娟立即赶往单位，与她的同事们投入紧张的灵堂布置业务中。看到这些充满书生意气、才华横溢的生命躺在那里，赵娟的伤感油然而生，眼中充满了泪水。赵娟和她的同事们要做的，就是连夜用鲜花、松柏、布艺把五个灵堂装饰、布置好。好在天亮之后，给死者亲朋、单位一个交代。天亮了，五个灵堂都布置得庄严、典雅而又温馨。一切布置妥当，赵娟才感到一丝轻松，经过一个无眠之夜的她，终于在椅子上闭下眼帘，小憩片刻……

　　二0一一年五月十一日，扫黄打非卧底警察张仁政牺牲，在福禄山治丧。方舟公司不仅免收治丧服务费用，还免费为烈士制作四个鲜花大花篮，还免费制作鲜花灵车一辆。在制作鲜花篮的过程中，赵娟听说烈士的妻子还很年轻，孩子也很幼小时，突然看到鲜花上出现水小珠，她惊讶地抹了一下眼睛，才发现是自己的泪，一不小心滴在花朵上……次日，上千名群众自发到福禄山为烈士送行，看到烈士走好了最后一程，赵娟一下子产生了自慰感。

　　此外，在上班期间，赵娟和她的同事，不能穿鲜艳的衣服，不能喜笑颜开，不能说“你好”、“再见”。因这些都是行业忌讳语言，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丧属的不满，甚至引起抓扯和群体事件。

　　赵娟从事殡葬业后，亲朋好友以为她神经发岔，走投无路。她伸出手与别人握手，别人常常避之不及，因她的手摸过死人，不吉利。亲朋渐渐疏远、冷落了她，与之失联。连同学、朋友搞聚会，也不通知她。此外，赵娟的同事遭遇的事，同样让她气馁、消极。有一次，同事去接遗体，本来是可以坐电梯的，别人就是不让坐；无数次，围观的群众看到她的同事到来，像回避瘟神，纷纷避让一旁……

　　星移斗转，赵娟到方舟一晃快十年了，八零后的她从一个青春少女，变成了人妻人母。无数次，赵娟也想放弃这份工作，想回广西，会老家桂林另谋职业。最终，还是选择留下，选择坚守。赵娟说，什么行业都要有人去做，人死了，总不能长乎乎停在家里，总要入土为安。还有，在人们遭遇亲朋死亡，手忙脚乱、孤独无助的时刻，只要我们挺身而出，为丧家排忧解难，会得到认可的。

　　初步统计，近十年来，赵娟亲自布置灵堂、联系接运火化的遗体打五千多人次先后处理了无数遗体。随着政府惠民殡葬事业改革的实施，绝大多数人对殡葬人有了新的印象，更加坚定了赵娟的信念，赵娟从遗体“美容师”到灵堂布设者，再到“报丧”咨询员，几易角色，却不忘初心，选择继续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