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onversation With Jeffrey Goldberg About His Extraordinary Scoop

《大西洋月刊》主编是如何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与特朗普政府官员的群聊中，而这些官员当时正计划对也门发动袭击。

插图由《大西洋月刊》提供。图片来源：Pool /CNP / INSTARimages.com / 路透社

美国东部时间2025年3月24日下午6点31分

特朗普政府曾带来过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时刻，但几乎没有哪一个能像主编杰弗里·戈德堡今天发表的独家新闻那样令人震惊。戈德堡报道了自己是如何在无意中被拉入一场关于对也门胡塞武装发动军事打击的讨论的，这场讨论是通过加密通讯应用程序 “信号”（Signal）进行的。从本质上说，一位记者受邀旁听了美国最高安全官员们对军事行动的权衡和辩论，并且还收到了关于这次打击的详细信息。

就连唐纳德·特朗普总统似乎也不知道这次信息泄露事件。当被问及这一新闻时，他反问道：“你是说他们做了什么？” 特朗普还补充说，他 “不太喜欢《大西洋月刊》”，这一点他之前就已经明确表示过，而这也让这次意外的信息泄露显得更加引人注目。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一位发言人表示：“这似乎是一条真实的信息链，我们正在审查一个错误的号码是如何被添加到这条信息链中的。”

今天下午我给戈德堡打了电话，想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新闻是如何产生的，以及这次信息披露揭示了特朗普政府的哪些问题。以下是经过精简和编辑的采访内容。

大卫·A·格雷厄姆：你以前遇到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吗？

杰弗里·戈德堡：我认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很容易理解的。每个人都曾给错误的收件人发过短信或电子邮件，有时还会因此而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不过我得说，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但它也证明了一个观点，那就是为什么在政府中处理敏感问题的人不应该使用 “信号” 应用程序，尽管它是端到端加密的。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信号”，所以如果你不小心，你可能会把一个胡塞武装的同情者或者一位杂志编辑拉进你的对话中。

我们的同事谢恩·哈里斯指出，高级国防、国家安全和情报官员的手机是情报行动的目标。想象一下，如果你能看到中央情报局局长发的所有短信，哪怕是在一部安全手机上发的——尤其是在一部安全手机上——你能做些什么。我留意到这样一个事实，特朗普团队已经在海湖庄园的敏感文件保管方面处理过一个严重的问题了。如果你要对希拉里·克林顿的电子邮件问题大做文章，你自己可能需要有良好的信息管理规范。

大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群聊是真实的这一结论的。

杰弗里：实际上，那真的让人不寒而栗：东部时间15日星期六上午11点44分，我在停车场的车里，只是在查看手机，然后我看到了一条来自皮特·黑格塞斯的短信，或者是某个冒充皮特·赫格塞思来骗我的人发的。这条短信提供了关于即将进行的军事行动的信息，还附上了时间安排：这个行动会这样进行，然后那样进行，接着又会怎样怎样。我坐在车里，心里想着我马上就能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了。所以我对自己说，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就坐在这儿紧盯着手机了。大约在下午1点55分，我查看了社交媒体平台X（原推特），没错，萨那正在遭到轰炸，这时我才意识到这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个真实的信息渠道，而不只是某种精心编造的骗局。就在那时，我开始意识到我必须要报道这次重大的安全漏洞事件。

大卫：你做过很多关于敏感国家安全事务的报道。你以前收到过类似这样的信息吗？

杰弗里：没有，从来没有收到过类似的信息。这就像是有人直接给我灌输信息，而政府里的人都认为记者不应该得到这样的信息。直到几乎最后一刻，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竟然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安全漏洞，不知怎么的，《大西洋月刊》的主编竟然被拉进了一个有情报机构人员、部长们、国家安全顾问参与的对话中。和大多数记者一样，我也收到过泄密信息。但泄密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那是举报人在试图表达不满。而这次完全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大卫：从行动层面来看，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很可怕，但就我们从这次对话的实质内容中了解到的情况而言，人们最应该关注的重要信息是什么呢？

杰弗里：他们之间实际的对话很有意思，在某种程度上也令人印象深刻。很高兴看到他们之间存在分歧。让公众知道副总统比政府的其他成员采取了更不干涉的态度，这是非常有意义的。我觉得有意思的一点是，当群聊里一个名叫 “S M” 的人（我认为他是斯蒂芬·米勒）加入并说 “据我所知，总统的意思很明确” 时，这场对话就戛然而止了。这表明斯蒂芬·米勒即使是在和包括美国副总统在内的人交谈时，仍然能够让事情按照他的意愿发展。（米勒没有回复置评请求，也没有确认他就是 “S M”。）

大卫：除了 “信号” 应用程序的安全性问题之外，这件事也很值得注意，因为如果没有你的这篇报道，这些对话可能都不会被后人留存下来。你提到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沃尔兹设置了一些信息在一周左右后自动消失。

杰弗里：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他们使用 “信号” 是因为它方便吗？还是因为它的信息会自动消失呢？根据谢恩采访的专家的说法，政府一开始就不应该为这样的对话建立一个 “信号” 聊天群组，但既然已经建了，从法律上来说，应该做的是把信息复制到一个政府官方账号上，然后这个政府账号会把这些聊天记录发送给国家档案馆，以便后人查阅、研究和问责。但如果你使用的是一个信息会自动消失的应用程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我提出的一个问题，但到现在还没有得到答案。

大卫：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位记者身上都很不寻常。而发生在像你这样的人身上，而且是在一家被总统特别点名的出版物身上，就更不寻常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吗？

杰弗里：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奇怪的是，群里没有人问 “JG是谁？”，而且当我退出群聊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人说 “嘿，JG为什么退群了？”

大卫：你担心因为这篇报道而遭到特朗普政府的报复吗？

杰弗里：担心受到威胁或报复不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们只需要来上班，尽我们最大的能力做好工作。不幸的是，在我们当今的社会中——我们在企业新闻机构、律师事务所和其他行业都能看到这种情况——在我看来，人们太多地在预先选择服从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做好我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