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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自闭症日 | 马古兰丹姆:在舞蹈治疗中,唤醒“星星的孩子”

每当教室里音乐响起,彩虹雨儿童智能训练中心(以下简称“彩虹雨”)的孩子们便会自发地聚到一起,做好上课前的准备,这是上海体育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马古兰丹姆与这些自闭症儿童之间形成的特殊默契。伴随着音乐节奏与歌词的提示,丹姆站在教室中央,面向围成一圈的孩子们示范对应的舞蹈动作,并不时走到他们中间一起互动。在与这群“星星的孩子”相伴的9年时间里,她持续以舞蹈唤醒他们的肢体潜能,不断促进他们在认知与情感上的发展。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有的孩子从最初只会静静地听着音乐发呆,到慢慢开始有了一些动作反应,再后来还能够跟随节拍舞动身体;有的孩子从最初拒绝任何肢体接触,到某天悄悄牵起了老师的手,渐渐表现出主动社交的渴望……他们在生活中发生的积极转变,让丹姆深感自己见证了舞蹈治疗的真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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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古兰丹姆,上海体育大学艺术学院教授,中国体育舞蹈联合会国家级体育舞蹈教师及裁判、世界体育舞蹈联合会国际级裁判、国家级广场舞裁判、美国LIMS认证动作分析师(CMA)受训、美国舞蹈治疗协会(ADTA)受训舞蹈治疗师,著有《自闭症儿童舞蹈治疗康复手册》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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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跳舞的星星”


舞蹈,是人们与身体对话、表达内心情感的重要方式。在专业人员的恰当指导下,结合心理治疗原理,进行即兴的动作演绎或舞蹈创作,是舞蹈治疗的核心内容丹姆面向自闭症儿童开展公益舞蹈治疗,源于她的博士论文研究。2012年,她前往美国进修时接触到学校的舞蹈治疗项目,回国后又系统研修了舞蹈治疗师的全部课程。彼时,舞蹈治疗传入中国不久,相关本土研究还比较匮乏。在朋友们的建议下,她将目光投向自闭症儿童,并主动联系了当地一家名为“彩虹雨”的公益组织,希望能在授课的同时开展实证研究。


马古兰丹姆来自青海撒拉族,在撒拉语中,“古兰丹姆”意为高原上的雪莲花。在来上海读博前,她曾在家乡的青少年活动中心担任舞蹈教师,与孩子相处于她而言并非难事。这一次,她按照舞蹈治疗的基本结构设计了很多种教学方案,并为与这些孩子的初次见面做了充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第一堂课上这些预设全都落了空。


提到自闭症儿童,许多人往往会将他们与智力发展迟缓、社交能力不足、行为机械刻板等特征联系起来。真正接触过后,丹姆才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与他们相处的难处:“不管我怎样去组织,孩子们还是会乱作一团。他们对我很冷淡,很少有目光上的交流,有的甚至不愿意跟我走进教室。”面对这样的情形,她既心疼又感到束手无策,于是开始与国内外的舞蹈治疗师一起探讨,反复观看、研究那些效果良好的授课视频,最终得出一个共性结论——首先要与自闭症儿童建立有效的连接。


为此,丹姆决定从孩子们的音乐喜好入手。通过家长的反馈,她了解到孩子们对儿歌情有独钟,于是将课上的音乐曲目全部换成儿歌,并重新设计了相应的动作。比如,当音乐中出现火车的“嘟嘟”声时,她便引导孩子们想象自己是一节火车,从手拉手开始,合作完成火车行进的过程。起初,孩子们只是沉浸在音乐中,依然对指令毫无反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们一听到这段音乐就会将双手自然地搭上身边朋友的肩膀,大家一起缓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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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慢慢放下戒备,跟随丹姆的引导舞动起来。动作引导初见成效后,她还尝试用道具引导孩子们的注意力,进而与他们建立更深层的联系。“一些自闭症儿童会排斥与他人的身体接触,但对道具很少抗拒。”她拿出一块很大的彩虹布举例说道,“我和孩子们每人抓住一个角,一起做相同的动作,这样有助于建立共同的联系。当大家举起彩虹布,一起置身其下时,就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安全场域,既能给予孩子们适度的保护感,又不会造成压迫,孩子们便更容易与他人建立信任关系。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丹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悄悄走进了孩子们的心里。如今,每当她走进教室,他们就会主动将她围在中间。有的孩子患有语言障碍,甚至难以叫出自己妈妈的名字,却一直喃喃地喊着“丹姆老师”。“头号粉丝”朵朵不论丹姆下课后走到哪里,都要紧紧跟随,每次分别时还要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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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身体出发,重建认知与情感的联结


与其他疗愈方式相比,舞蹈治疗的独特性在于直接以身体为载体开展治疗。尽管接受舞蹈治疗不需要任何舞蹈基础,但身体的协调性却是自闭症儿童难以避开的一大短板。针对这一点,丹姆减少了舞蹈动作编排的“花样”,转而重点攻克单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即便如此,不少自闭症儿童在短期内依然难以顺畅地完成一个类似抬腿、转圈的完整动作。此,她不急于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是陪伴在他们身边,不断鼓励,耐心地带领他们反复练习,并在过程中细心观察每个孩子的反应,适时调整节奏。她也从不评判孩子们的动作是否到位、舞姿是否标准。“舞蹈治疗针对的是个体的身体、情感和认知三个层面的问题。”丹姆解释道,“行为动作的改变会直接影响人们的认知和心理。每个动作背后都可能是在疏解心结,建立新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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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自闭症儿童的特点与实际需求,丹姆特别编创了20多套简单易学的舞蹈动作。一方面,她将孩子们难以辨认的内容转化为具身化的体验,以促进他们的认知发展。例如,为了帮助孩子们辨析三角形、四边形、圆等平面图形,她会先在地上画出对应的图形,然后带领他们沿着图形的轮廓行走,或集体站成对应的形状,用身体感受不同形状的特点,再加上动作和声音的刺激,促进孩子们在互动中了解生活中常用的概念。


另一方面,丹姆注重通过模仿与镜像练习来增强自闭症儿童的感受力,这是舞蹈治疗中的常用技法。她在研究中发现:“许多自闭症儿童的镜像神经元功能受损,通过模仿别人的动作,可以促进神经元的恢复。”以情绪问题为例,有些孩子情绪控制能力较弱,特别在青春期阶段行为表现更为突出,可能会出现大喊大叫、用头撞墙,甚至攻击他人的状况。遇到这样的情形,她会先安抚孩子的情绪,然后在课上随着不同的音乐表达,做出高兴、生气、伤心等表情,再引导他们观察和模仿,帮助他们理解表情与情绪之间的对应关系。经过这样一次次的引导和练习,大多数孩子借助动作隐喻,得以慢慢建立已知世界与象征世界的联系。他们的负面情绪也逐渐得到控制,如今能够在教室里开心地跟着丹姆练习整整一个小时。


舞蹈是内心世界的映射,对于语言能力受限的自闭症儿童而言,肢体语言更是他们表达情感与思想的重要窗口。姆认为,要实现这个目标,仅依靠模仿和重复还不够,还要进一步开发他们的肢体表达能力,引导他们进行创造性舞蹈。


在旁人眼中,很多即兴的动作或许缺乏美感,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但丹姆并不介意。比起追求完美的舞姿,她更珍视孩子们在练习中取得的点滴进步。每当发现有孩子能够随心而发地舞动身体,她总会给予针对性的引导,然后带着其他孩子一起模仿这个新动作。“当看到所有人都在模仿自己创造出来的动作时,这个孩子就会格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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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舞蹈治疗到融合教育


选择被试对象、收集数据、得出结论,是学者们开展实证研究的必经步骤。研究完成后,大多数人往往选择直接离开,转而投入新的研究课题。丹姆完成博士论文后却觉得自己“再也放不下了”。直到现在,她仍坚持每周乘地铁往返于单位与“彩虹雨”之间。“如果工作或生活忙得不可开交,连续两周没去看这些孩子,我就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


“彩虹雨”的创办人鸿妈是一位自闭症儿童的母亲,每年新年,她都会为这个特殊的“大家庭”策划一场年会。子和家长都会精心准备节目。每次听到他们结伴在台上唱励志歌曲,坐在台下的丹姆总是忍不住掉眼泪,为这份在逆境中仍坚韧向上生长的生命力而深深感动。这也加深了她为这些孩子做公益舞蹈治疗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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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舞蹈治疗多以一对一的教学模式开展,而丹姆的课堂则是几十个孩子共享一位老师。几年前,她在上海体育大学成立学生社团,招募志愿者前往“彩虹雨”协助教学。她上课时,学生们就担任助教,配合自闭症儿童完成互动,有时还负责协助处理课上的突发情况。偶尔遇到丹姆临时有事无法到场,他们还会代替老师任教。随着时间的推移,志愿者们换了一茬又一茬,有人完成学业后自然离开,也有人毕业后依然利用空闲时间回到“彩虹雨”,继续为孩子们提供帮助。


胡诗梦是早期加入的志愿者之一,如今的她已成为一名小学体育教师,常在假期回到“彩虹雨”,继续为孩子们做舞蹈治疗。提起这些孩子,她总是滔滔不绝。记得最初作自我介绍时,她面向大家说:“小朋友们好,我是小胡姐姐。”一个可爱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不是姐姐,是妹妹!原来,这个男孩平时喜欢“唱反调”,讲话经常把自己放在主导位置,互动时,男孩也经常叫她“小胡妹妹”,这是部分自闭症儿童语言表达障碍的一种体现。就这样,两人在一次次的交流中逐渐熟络,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这些温暖的瞬间是支撑她一直坚持来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工作中,胡诗梦尝试将舞蹈治疗的理念和思路融入体育教学。随着融合教育的推进,越来越多的特殊儿童进入普通学校随班就读,如何妥善应对他们的行为问题成为教师面临的挑战。胡诗梦也在班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本学期,她在组织队列练习时发现一个孩子总是乱动,注意力不集中,做其他动作也常常“一通乱来”,经过了解才得知,这个孩子患有多动症,于是为他适当调整了教学方式,通过增加抒发性的动作练习,帮助他更好地参与到课堂中来。


在胡诗梦看来,爱玩、好动是孩子的天性,小学体育不应拘泥于一板一眼的教学形式,而应更多地关注他们身心的和谐发展。得益于从前的舞蹈基础和从事舞蹈治疗的经验,她开始结合儿童音乐创编韵律操。不同于传统的广播体操,韵律操节奏感更强,动作更简单,不强调动作的规范,而是注重引导儿童通过自由的动作释放自我,一经推出便受到学生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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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的自闭症儿童明明就在韵律操中渐渐打开了自我。平日里,他难以和其他人沟通,需要父母到校陪读,每次到了体育课和大课间时段,他就和妈妈静静地坐在操场边。但当胡诗梦开始带领孩子们跳韵律操时,明明也跟着音乐一起动起来。起初,他的动作只是粗略地“比画”,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大多数动作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甚至能够很好地独立完成整套韵律操。后来,他还找到老师想要点歌,要求走上领操台。胡诗梦很开心地让他站在领操台中央的位置,成为那颗“最亮的星星”。


丹姆培养的志愿者团队中,像胡诗梦这样毕业后成为中小学教师的不在少数。许多人还尝试将拉班、芭特妮芙等身体教育方法融入教学。对于当下基础教育中的艺体类课程,丹姆基于观察与实践有着自己的思考:“很多学校和教师过于关注艺体类教学的荣誉成果,比如在比赛中获没获奖,拿了什么名次。我们不妨把目光更多地聚焦到学生的身心发展上,支持更多教师打造具有身心疗愈效果的课堂。”近些年来,丹姆也在积极汇聚力量,为推出中小学融合教育视野下的舞蹈治疗课程而不懈努力。前不久,她还在一场关于艺术疗愈的国际研讨会上,与许多对此感兴趣的中小学教师进行了深入交流。她希望每个特殊的孩子,都能像生长在严寒中的雪莲花一样,在逆境中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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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教育家》杂志2025年3月第2期,原标题《马古兰丹姆:在舞蹈治疗中,唤醒“星星的孩子”》
作者 | 范琪
统筹 | 周彩丽 
校对 | 齐丽涛
《教育家》杂志投稿邮箱:gmjyjzz@126.com
新媒体投稿邮箱:jyjzzxmt@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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