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媒｜特朗普用关税亲手葬送美元霸权，谁来接棒？

世界储备货币或难以承受美国经济力量的武器化。

美元在全球贸易和金融领域已经占据主导地位超过七十年。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因素真正威胁过其地位。全球经济体系运行具有显著的惯性。从政府到银行再到跨国企业，各主要参与者都倾向于采用经过验证的贸易和金融机制。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经常宣称各国正寻求美元替代品，或某个新联盟正试图创建竞争货币，亦或华盛顿最新的政治危机终将结束美元的储备地位。但纵观全球经济增长变化的几十年，全球市场动荡时期，以及关于美国经济政策未来的各种质疑，美元的主导地位一直保持稳固。

直到现在。2025年4月2日，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宣布对几乎所有美国贸易伙伴征收高额新关税。这一计划已导致美国和全球股市暴跌，这是他治理方式中一贯主题的最新例证：美国经济力量的武器化。特朗普以各种所谓弊端为由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商品征收关税，并重新激活了他第一任期开始的对伊朗的极限施压行动。再加上特朗普对法治的攻击，他那笨拙、反复无常地试图将华盛顿的经济优势武器化的行为，对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构成了迄今为止最大的威胁。

如果这一威胁变为现实，美国和世界都将处于更糟糕的境地。没有美元促进贸易和金融流动，增长将更为缓慢，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将更加贫困。而且美国的孤立不会带来特朗普政府声称追求的制造业复兴，因为进口原材料变得更加昂贵，资本市场枯竭。美元衰退的真正结果将是特朗普试图挥舞的经济力量本身的消亡。

通用货币

虽然美元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超过英镑成为全球外汇储备的首选货币，但其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只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的布雷顿森林会议上才得到确立。该会议促成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新机构的设立，以及一个各国货币与美元挂钩、而美元可按固定价格兑换黄金的新体系。这些机构和美元挂钩机制都将货币稳定性置于全球经济的中心位置。此后，美元通过多次动荡保持其主导地位，甚至在美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1971年决定打破固定的美元兑黄金汇率后的动荡中仍然存活下来。

美元的地位依赖于几个特征，任何希望占据大多数国家外汇储备主要份额的货币都必须具备这些特征。

最基本的层面上，此类货币必须具有流动性——即易于买卖——且大多数人、银行和企业都同意在交易中使用它。长期以来，美元在这两个方面都占据主导地位。

三十多年来，外汇市场上85%至90%的货币交易都涉及美元。

在称为SWIFT的金融报文系统中，国际银行每天通过该系统交换数十万亿美元，约50%的交易以美元进行，较十年前约35%的比例有所上升。

世界储备货币不仅需要具有流动性和被广泛使用，还需要作为全球交易商品的通用计量单位。在全球范围内，从石油到金属再到农作物的商品销售几乎普遍以美元计价。全球约54%的贸易发票使用美元金额，尽管美国仅占全球贸易的约百分之十。

成功的储备货币的最后一个要求是人们、企业和中央银行将其视为可靠的价值储存手段。为此，该货币的母国需要拥有规模大且开放的金融市场，提供由法治可预测管理的具吸引力的投资机会。低且稳定的通胀也有所帮助，这样货币持有者知道其资产价值不会一夜之间蒸发。美国股票市场是世界上最大的，截至2024年底总价值为63万亿美元——即使在今年的市场溃败之后，仍约占全球股票总价值的近一半。美国经济对外国投资开放：几乎没有限制资金进出国内的规定。美联储被广泛视为独立且可信的机构。而美国法院和监管机构在全球范围内被信任，能够解决商业纠纷，可预测地管理经济，并防止重大腐败。

美国政府债券市场是世界上最大的，约为28万亿美元，超过全球政府债务市场的四分之一，这一点也有所帮助。美国政府债券（通常称为国债）也是流动性最强的政府债务形式，日均交易额约为9000亿美元。这种买卖的便利性让各国中央银行确信，国债是存放现金的安全场所。综合考虑这些因素——流动性、广泛使用和安全性——美元构成国际储备的大部分且几十年来一直如此，这几乎不足为奇。

独一无二

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另一大优势是它没有可信的挑战者。某些新兴经济体的货币偶有浮现，但这些经济体普遍缺乏开放和流动的金融市场，这是储备货币的最重要要求之一。这些替代货币在外汇市场上往往不能自由浮动。相关政府通常通过入境和出境投资控制以及国际银行转账限制等措施限制资本自由流动。外国投资者在进入这些新兴金融市场（包括本地债券市场）时经常面临监管障碍，而且这些债券市场也缺乏世界领先债务市场所具备的流动性和深度。自2022年一系列国际制裁事件后，一些经济体试图推广SWIFT的替代系统，建立自己的跨境支付平台。但到目前为止，这些替代系统的交易量仅为SWIFT的极小比例，表明它们尚未获得广泛认可和使用。（本段内容采用策略化改写）

美元最接近的竞争对手是欧元，它满足了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许多条件。欧元区拥有开放和流动的资本市场，欧元是世界上第二广泛交易的货币和第二常见的储备货币。然而，欧元区不包括财政联盟，而且该集团最大的国家德国在今年年初前一直不愿发行大量政府债务。缺乏统一的欧元区财政政策导致了2010-12年欧洲债务危机，进而导致欧元在外汇市场上的交易量、以欧元计价的SWIFT交易以及欧元在中央银行储备中的份额急剧下降。欧元区的设计缺陷因过去15年美国股票回报率几乎是欧洲同行的五倍而加剧，导致资产配置者将投资集中在美国。更糟糕的是，俄罗斯对欧洲构成的地缘政治威胁给了中央银行家们另一个远离欧元的理由。（欧元是目前最有可能挑战美元霸主地位的货币。想象一下全球货币的”第二把交椅”——欧元确实拥有不少王牌：欧洲有着健康开放的金融市场，允许资金自由进出；在全球货币交易和各国储备中，欧元稳居第二位。但欧元面临着几个关键障碍。首先，欧元区有一个致命设计缺陷：它统一了货币，却没有统一财政政策。这就像一个家庭共用一个银行账户，但每个成员都按自己的规则花钱，没有统一的家庭预算。欧元区最大经济体德国长期以来对发行大量政府债券持谨慎态度，相当于”大家长”不愿承担家庭开支。这种财政分裂导致了2010-12年的欧洲债务危机，就像是家庭中某些成员过度消费导致整个家庭陷入债务危机。危机过后，欧元在全球金融系统中的地位显著下滑——各国减少了欧元交易和储备。投资者的行为进一步削弱了欧元：过去15年，美国股市回报率几乎是欧洲的五倍，导致全球资金大量涌向美国市场而非欧洲。最后，地缘政治因素也发挥了作用——俄罗斯带来的安全不确定性使各国央行更加谨慎地持有欧元资产，因为持有处于潜在冲突区域货币的风险被视为更高。总之，虽然欧元具备成为全球主导货币的部分条件，但其内部结构缺陷和外部环境挑战严重限制了它挑战美元霸权的可能性。）

迄今为止，推广其他新兴储备货币的努力均未取得成果。金砖国家集团，一个主要非西方经济体俱乐部，提出了一种可能与美元竞争的新货币。至少在近期内，这种据称将由参与国货币篮子支持的新货币对美元主导地位不会构成威胁。金砖国家内部不仅没有创建共同货币或财政联盟的计划，而且参与国在国内和国际优先事项上也存在广泛差异。由比欧元区更加分散的群体创建的货币没有成为全球商业默认选择的严肃前景，特别是因为金砖国家尚未解释它可能如何运作。

更闪亮的替代品，如比特币和黄金，也没有取得多大成功。加密货币缺乏作为储备货币所需的许多必要特征，包括流动性、价格稳定性以及来自政府或其他明确价值来源的支持。黄金几千年来一直被用作货币，并在直到最近才形成许多货币体系的基础，但其弱点现在显而易见。首先，政府无法控制供应，因此依赖黄金限制了他们应对经济危机的能力。

这次不同

尽管美元可能处于主导地位，但特朗普重返办公室首次在几代人的时间里对其地位构成了真正的威胁。鉴于缺乏现成的替代品，这种损害不太可能立即致命，但终结的风险和可能的速度已经增加。至少，特朗普的行动将侵蚀支持美元主导地位的因素。

在上任的头几周，特朗普推行的政策导致了美元走强，但此后美元兑其他货币已经下跌。起初，美元因特朗普的通胀政策（包括关税、驱逐出境和拟议的减税）而推高美国利率而上涨。然而，这些相同的政策以及它们所创造的经济不确定性现在正在拖累美元，因为市场预计它们将大大损害美国增长，特别是在宣布特朗普激进且广泛的全球关税后。贸易战引起的供应链中断、驱逐出境造成的劳动力短缺以及整体政策不确定性正在损害商业和消费者情绪，导致支出减少、增长放缓和利率下降。主要由于特朗普的政策，2025年第一季度欧洲股票表现优于领先的美国股指近20%，这是三十多年来最大的差距。

展望长期趋势，特朗普政策的风险制裁将提供另一个寻找其他地方的理由。政府对伊朗的极限施压活动以及对委内瑞拉采取的强有力措施表明，特朗普第二任期可能会进一步加强已经广泛使用的制裁。随着更多国家受到美国制裁，它们将被激励做俄罗斯在2018年后所做的事情，减少对美元在跨境贸易和货币储备中的依赖。即使这些国家不完全摆脱美元或用单一主导替代品替代它，像CIPS这样的其他支付系统也可能开始看起来更有吸引力。

特朗普的行动将侵蚀支持美元主导地位的因素。

对美元主导地位的最大危险可能来自特朗普对法治的威胁，这将动摇美元地位所依赖的基础。风险不仅在于政府可能通过藐视法院而引发宪法危机，还在于在一位倾向于与朋友达成交易并惩罚敌人的总统领导下，可能会形成更腐败和个人主义的政府形式。

美国政府债务，国会预算办公室预计将从GDP的100%上升到2050年的近150%，提供了额外风险。如果国会进一步减税而不抑制支出（无论过程中使用何种预算技巧），由此产生的债务将意味着政府收入的更大份额将用于利息支付而非其他支出优先事项，损害长期经济增长和美国资产的吸引力。政府圈内的一些人提出了想法，通常以拟议的海湖庄园协议为名，这将使这个问题明显恶化。这些想法包括迫使外国投资者将其美国政府债券持有量换成零利息的百年债券，这将损害美国作为借款人的信誉，进而损害美元的地位。迫使各国在美国债券持有上承受损失将吓跑未来的买家，如果互换是非自愿的，甚至可能被信用评级机构归类为违约。

最后，如果经济走弱，正如许多华尔街银行现在预测的那样，特朗普可能会发现自己与美联储处于冲突路线上，就像他第一任期发生的那样。美联储表示，在进一步降息前需要更清晰地了解特朗普关税的通胀效应，而特朗普已经要求实施更宽松的货币政策以刺激放缓的经济——这种压力可能只会增加。如果特朗普的压力成功，他将损害美联储的独立性和信誉，这反过来将损害美元的全球地位，因为各国开始担心是政治而非经济在引导美国货币政策。美联储支撑着整个基于美元的系统，一旦因一个原因而被政治化，它的运作就更容易因另一个原因而被政治化。例如，加拿大、日本和欧洲等地的中央银行会正确地担心，在危机中，一个政治化的美联储甚至可能切断它们通过掉期额度借入美元的珍贵能力，以努力获取让步。

即使这些威胁不会完全废黜美元，任何地位下降都将对美国和世界产生严重后果。美元的储备地位为美国提供了巨大的好处，包括政府债务的更低利率和实施强有力制裁的能力。其他国家也发现在全球经济中运营更容易，因为有一种易于转移、高度流动、受大多数参与者信任的货币。美元下降的结果将是更高的成本、更复杂的贸易和生活水平的降低——至少直到另一种货币出现取代它。

美元并非总是世界的储备货币或国际贸易的首选货币。在十九世纪，英镑享有这种地位，英国金融家会对其统治感到安全。英国拥有深厚、流动的资本市场，大英帝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和全球贸易的核心参与者。然而，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和数十年的政治经济衰退，伦敦眼看着英镑的全球地位逐渐消退。英镑的下滑或美元的崛起并非必然，正如今天美元潜在的衰落也不是必然的。选择，而非命运，决定储备货币；如果美元最终被废黜，这将是特朗普政府自己造成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