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米尔斯坦家族掌门米皓文：一个纽约家族“富三代”的中国情结
腾讯新闻 作者 康路 发自纽约
从地板生意起家进入房地产行业，再拓展至金融、科技、教育等领域，米尔斯坦家族（Milstein Family）通过四代努力，成为全美最富裕家族之一。
从纽约发家的米尔斯坦家族目前生意和慈善事业遍布全球各地，但对纽约本地怀有特殊感情。在纽约行走，很难碰不到被米尔斯坦家族捐助而冠名的地标建筑——比如纽约自然博物馆里的米尔斯坦海洋生命大厅、大都会歌剧院门口的保罗米尔斯坦露天广场或是纽约长老会医院的米尔斯坦心脏中心大楼等。
这个纽约富裕家族从二代继承人保罗·米尔斯坦开始拓展中国市场，先后涉足香蕉种植、高尔夫球场、财富管理等商业项目，也资助诸如中美人才在医学领域开展交流等慈善活动。
2018年11月28日，米尔斯坦家族第三代、银行家米皓文（Howard Milstein）被美国华美协进社(China Institute)授予青云奖(Blue Cloud Awards)，表彰他在中美文化商业交流中的成就。在颁奖典礼期间，米皓文接受腾讯新闻专访，分享了一个纽约家族自改革开放之后，在华从商并做慈善的经历和对家族财富传承的心得。
（图：从左至右 华美协进社董事靳羽西、青云奖获奖人粱仕源、青云奖获奖人吉琳·赛克勒、青云奖获奖人米皓文和华美协进社主席贝建中）
改革开放初期到访中国
如今在中国投资多个慈善项目的米皓文在80年代初期就曾到访中国。说起对中国这四十年来的最大印象，米皓文对腾讯新闻表示，改革开放最应当被人知道的成绩，是帮助7亿人脱离贫困，并让中国走向现代化。
改革开放初期的1983年，米皓文的父亲、“富二代”保罗·米尔斯坦以联合品牌(United Brands，Chiquita Brands International母公司）董事长身份到访中国。米皓文还记得，后来自己父亲经常谈起中国的热情好客：在香港迎接保罗·米尔斯坦，带他去北京吃最好的西餐等等。在赴华旅行中，保罗·米尔斯坦向海南介绍发展香蕉产业的经验，开启家族与中国的商业联系。
在其父到访中国之前，米皓文就已经去过北京。1980年，从哈佛法学院毕业的米皓文和夫人Abby新婚蜜月一起去了香港、北京和上海，并在北京长城上合影留念。在华经历让当时29岁的米皓文觉得，中国人和美国人很像，“热情、勤奋、幽默、实用主义，而且家庭观念都很重。”
（图：1980年，米皓文和夫人在长城上合影留念）
在中国旅行过程中，米皓文也发现了中国市场的潜力。米皓文对腾讯新闻表示，现如今，米尔斯坦家族和高尔夫传奇人物尼克劳斯(Jack Nicklaus)共同建立的Nicklaus Golf公司已经在北京、上海、昆明等地设计并修建了超过40个高尔夫球场。
除了在华投资之外，米皓文也延续着家族乐善好施的传统，于2011年成立米尔斯坦亚美医学合作基金会（MMAAP基金会），致力于加强和发展美国与中国以及亚洲其它国家友好互惠的合作伙伴关系，以改善全人类医疗健康水平。米皓文对腾讯新闻表示，自创建至今，基金会已经帮助中国前30的医疗机构中超过50名医生赴美和美国顶尖的30家医疗机构进行科研并交流。该基金会鼓励在老年医学、皮肤病学、血液病学、转化医学和生殖医学领域做出创新贡献。受到该基金会资助的项目来源包括北京协和医院、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北京大学血液学研究所、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及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等。
为表彰米皓文通过米尔斯坦亚美医学基金会对国际人才交流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2016年，米皓文在北京被授予“马可·波罗奖”。创立于20世纪90年代的马可·波罗奖每年颁发一次，历届获奖者还包括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 (George H. W. Bush) 和诺基亚首席执行官拉吉夫·苏立 (Rajeev Suri) 。
（图：时任外专局局长的张建国为米皓文颁发马可·波罗奖）
如何教育“富四代”
和40年前主要讨论如何积累财富的话题不同，米皓文发现，近些年到访中国时，人们聊得更多的是，财富的接班和传承。随着在改革开放时代中成长起来的第一代民营企业家渐渐年过六旬，中国家族企业集中进入了接班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三代”的米皓文也时常将自己如何继承财富，以及如何培养下一代的经验，分享给面临接班问题的中国企业家群体。
米尔斯坦家族生意和慈善传奇始于米皓文的爷爷——莫瑞斯·米尔斯坦（Morris Milstein），但历代继承人都给家族生意带来更大的生意版图。 “富一代”莫瑞斯以移民身份刚进入美国时，连英文都说不好，于1919年成立 “Circle地板”公司，以安装地板起家。二战结束后，该公司的业务已扩展至全美——纽约的众多地标建筑如洛克菲勒中心、林肯中心、联合国大厦、肯尼迪机场和拉瓜迪亚机场皆曾由莫瑞斯的公司铺设地板。
米皓文的父亲、“富二代”保罗·米尔斯坦在家族的地板业务之外，开拓房地产。“他当时觉得，如果我们能服务于大楼的一部分工程，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建大楼呢？” 米尔斯坦地产，应运而生 。历经三代打拼之后，现如今全美有五万间公寓、两千万平方英尺的办公楼、以及超过八千个宾馆的房间，都由米尔斯坦家族拥有或掌控的公司建造或购置。
“富三代”米皓文在地产的基础上，将家族产业拓展至金融。1986年美国银行危机期间，米尔斯坦收购了150年历史的移民银行（Emigrant Bank），并推动家族生意进入风险投资、科技创新以及电信业务等新产业。在产业领域拓宽的同时，移民银行的业务范围也拓展至互联网银行、财富管理、体育贷款、艺术贷款和生命科技贷款等新领域。在米皓文的推动下，移民银行及其控股公司——纽约私人信托银行，已经成长为全美最大的私人银行，帮助包括中国在内的新移民人群在美拓展商务。
在拓宽生意版图的同时，米皓文也面临着家族传承的挑战。“财富会流向他们真正的主人。如果下一代不能理解上一代建立财富的艰难，财富就会消失，更不用奢望财富增加。所以，传承财富的关键，在于价值观的传承。”这是米皓文总结的培养下一代的关键。
和米皓文一样，儿子迈克尔从青少年时期就开始涉足家族生意。“儿子10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然跟我聊起想了解我的日常生活，就这样每天我会花一些时间跟他聊一聊我生意上的事情。”米皓文表示，“16岁之后，他会利用每个暑假参与家族的商业运营。”九零后“富四代”迈克尔（Michael Milstein）已经开始涉足一些自己的父辈们并不擅长的新领域——科技风投。迈克尔建立了纽约最大的科技加速器Grand Central Tech, 提供为期一年的科技项目，初期不收取任何租金也不需要获得股权，以“能创建颠覆世界的公司”为评选标准，但完成项目的公司需要在加速器租赁四年的办公场所。米皓文觉得，儿子的新尝试可以和家族房地产或是金融业务相融合。让他欣慰的是，儿子也开始涉足了家族的慈善项目。
仍在经历财富传承的米皓文能够理解中国家庭的焦虑感。多次到访中国的米皓文也常被问到个人经验。“中国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中国富裕家庭的很多财富都源自80年代之后的累积。当时的人们需要格外勤奋努力，才能成为佼佼者。许多中国父母为了给孩子创造良好的成长环境而拼命工作，并没有时间精力亲身介入子女教育。当子女觉得那些工作让父母忽视自己的时候，会产生逆反情绪，而不愿意继承上一代的生意或价值观。”米皓文坦言，类似的隔代问题在美国家庭中也不时发生。
中国素有"富不过三代"之魔咒，家族财富难以传承的现象在美国也并不鲜见。咨询机构麦肯锡的研究报告显示，全球家族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24年，其中只有约30%的家族企业可以传到第二代，能够传至第三代的家族企业数量不足总量的13%，只有5%的家族企业在三代以后还能够继续为股东创造价值。
在家族财富传承上颇有心得的米皓文仍时常到访中国，除了交流经验之外，米皓文旗下企业也和万向集团下的万向信托在财富管理和家族信托方面开展合作，为中国富裕家庭提供财富管理方案咨询。米皓文曾解释他的中文名道：“‘皓’代表明亮和洞见，‘文’代表文化和人文，希望我能像这个名字的寓意一样，用米尔斯坦家族对慈善事业的真诚与远见在中美之间架起一道沟通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