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说：

最近我有幸见到了偶像：美国已经85岁的Lee Hood教授。他的头衔实在太多，是系统生物学领域奠基人之一，是美国的四院院士，还是一位创办了17家生物技术公司的探索者。但真正见面对话，我最惊讶的却是他的状态：实在太不像85岁的人了！精神饱满，耳聪目明，反应迅速，还带着天然的幽默。

据说，今年85岁的他，身体年龄却只有70岁。这是怎么实现的？他说现在想通过一项“百万人计划”再次掀起一场革命，用科学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活到120岁，到底怎么做呢？人如果特别长寿，人和社会可能出现什么问题，需要做什么准备？

今天，就给大家分享我们的对谈（包括全场对话和精彩集锦），一起听听Hood教授的思考和洞见。

第一个问题，Lee Hood教授，你年龄是多大？

Lee Hood教授：我有两个年龄。身份证上的岁数是85，但身体所呈现的年龄是70，要年轻15岁。真正重要的是你的生物年龄，它相对于你的实际年龄越低，你的衰老程度就越低。

我们通过分析血液中的标记物，发现衰老伴随着个体失去紧密调控这些标记物的能力。所以如果你年龄很大还能保持调控，就说明你的衰老程度很好，生物年龄比实际年龄更低，反之就比较糟，生物年龄会比你的实际年龄更高。

你已经有名有钱，还拥有70岁的身体，为什么不是躺在海滩上，享受人生呢？

Lee Hood教授：因为如果我只是躺在海滩上，我身体75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会感觉超级无聊。

我觉得很有趣的问题是，假设你获得了20~30年的额外健康寿命，你会用它来做什么？如果只是打打网球和高尔夫，我觉得你应该把那20年收回去给别人。我认为真正让你保持活力和热情的，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愿景，以及能够帮助社会的想法方式。这将使你更年轻。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自己生物年龄比实际年龄年轻15岁？

Lee Hood教授：首先是运动，每天我做15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做100个深蹲，做伸展和平衡等等，我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大脑得到的氧气会减少，而大脑中有些神经元对氧气水平降低很敏感，正是在阿尔茨海默中死亡的神经元，因此运动确实是预防阿尔茨海默病等疾病的关键。

第二件事是保持体重，人们应该保持高中或大学时的体重。我使用间歇性禁食来保持体重。第三件真正重要的事情是睡眠。因为睡觉的时候，大脑中的垃圾就会被清除，特别是深度睡眠。

你认为压力会导致癌症吗？

Lee Hood教授：我认为压力是几乎所有慢性疾病的原因之一，是现代生活中最糟糕的方面之一。现在即使是孩子也压力很大。我们必须学会更好地应对压力，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乐观主义非常重要，你必须学会放下所有的批评和消极的话。

你做过最疯狂的事是什么？

Lee Hood教授：攀登优胜美地国家公园（Yosemite NP）的酋长岩（El Capitan），一个1000米高的悬崖。我年轻的时候是一名攀岩者。我和另一个人一起攀登，22个小时的连续攀登，是极其困难的。这至少是我运动成就的顶峰。攀登的中途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因为如果那时候往下走，将是一场灾难，向上是你唯一的选择。只有一条路，只能继续前进。我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这种态度，对完成一件事有巨大的决心和乐观的态度。

如果有免费门票你想去太空或者火星吗？

Lee Hood教授：如果他们有适当的防护罩，让辐射暴露不会导致癌症，我很愿意去这样的地方。比起去火星，我更想一直保持身体的功能，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你一直在推动新的医疗模式，那现在的医疗模式有什么问题？

Lee Hood教授：当前医疗保健系统的主要缺陷在于它只关注疾病。更糟糕的是，它只关注诊断后的疾病。

对大多数慢性病，这意味着当你确诊的时候，已经处于不可逆转的阶段，大多数药物只能治疗症状，它们都不能治本。现代医学如果完全专注于诊断疾病，而不是预防，医疗的成本压力就会非常高，因为我们永远无法战胜这些疾病。我们可以用数十亿美元开发一款不错的癌症药物，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癌症药物只是非常擅长缓解症状，比如让肿瘤缩小，但它并不能治愈你。

你最近做的“百万人基因组/表型组项目”，也是蛮疯狂的，能描述一下这个项目到底在做什么吗？

Lee Hood教授：我先讲讲以前在Arivale的公司所做的事情，它是非常早期的先驱。我们招募了5000人，对每个人的血液进行全基因组分析，然后分析了血液里500种不同的蛋白质和1000种不同的代谢物；我们分析肠道微生物组，确定其多样性，然后使用工具收集运动睡眠等数据。我们把所有这些数据整合在一起，通过文献分析，确定可操作的干预方式，帮助大家改善健康或规避疾病。我们发现对于女性来说，每参加一年这个健康计划，生物年龄会降低1.5岁，而对于男性来说，会降低0.8岁。我有一个朋友降低了10岁，而我的生物年龄比实际年龄低了15岁。

现在我们要做的新的百万人计划，就是更大规模的这个事情。我们认为我们能够有时间逆转疾病，并且可以节省很多钱。而且百万人项目不需要只在美国做，中国和欧洲也可以加入。例如我们在复旦大学主要的合作者，就是金力院士。如果他能做百万人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做一部分，那将是非常棒的。

百万人计划中会不会测量什么以前没有测量的东西？

Lee Hood教授：有。我们会测量大脑认知能力。有一家公司设计了方法，可以测量大约25种认知能力，包括记忆和反应时间以及理解能力等。而且他们可以干预这件事儿，如果某人水平偏低，他们有活动方法可以将指标提升到应该达到的水平。我们可以为了大脑健康而积极锻炼大脑，就像我们为了心脏健康而积极锻炼心脏一样。

当代医疗保健的主要失败之一就是对脑健康的忽视，比如有没有医生问过你，你的大脑怎么样？这是我们现在的一个很大不足，也是我们朝着未来治愈疾病需要迈出的重要一步。

不同的器官衰老会不同吗？

Lee Hood教授：是的。我们测量的代谢物不仅可以知道整体年龄，还可以告诉我们主要器官各自的生物年龄，如免疫系统、肝脏、肾脏、心脏等。如果你整个人的年龄低，但肾脏年龄很高，就意味着你必须真正关注肾脏，让它工作得更顺畅。

现在有些保健品号称能防止衰老，比如二甲双胍和雷帕霉素，你会吃吗？

Lee Hood教授：我个人认为雷帕霉素比二甲双胍的证据要强一些。所以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有规律地服用雷帕霉素，但很少服用二甲双胍。

现在大家都在尝试很多不同的东西，其中大部分可能对你的健康都毫无价值，但保健品在中国和美国都是数千亿美元的市场。客观测量很重要，直到你能够测量它，才能说你干预成功了。这是生物学的基本原则之一。

你认为战胜癌症有希望吗？

Lee Hood教授：对于癌症治疗的未来，我有两个乐观的观点，一个是免疫疗法，另一个是早期预防，这两者也可以结合起来。在临床症状出现之前就诊断出的早期癌症，最好的治疗方法是免疫疗法，我认为这将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方法。有很多数据表明如果你在早期阶段就进行治疗，那就简单多了。

在Arivale的时候，我们对5000人进行为期五年的跟踪，每六个月查一次基因指标、血液指标、肠道微生物等。其中有人后来得了四期胰腺癌，然后我们回头检查了这个人在诊断癌症之前的指标，发现在诊断胰腺癌之前四年，一些相关的关键蛋白指标已经上升了。我们继续研究了另外10个不同癌症患者的转变，都显示了提前几年就出现了指标变化，因此我们知道我们可以进行这些早期诊断。

下一步是要有足够大的样本数量，预测他们的疾病，然后开始免疫疗法或者别的治疗方案，在它们变成疾病之前逆转这些事情，我相信这才是对付慢性病的未来。

如果新型医疗模式确实有效，那谁应该买单呢？个人还是政府？

Lee Hood教授：我认为政府可以轻松地从医保花费中省下一部分来支付。不必要的花费可以转移到健康和预防上。中国是个单一支付系统，处理起来会更加容易一些，美国医保系统反而山头林立，非常混乱。

我想要选择一个真正一流的医疗保健系统，说服他们加入表型组学驱动的健康和预防科学。如果我们成功的话，两件事情将会发生：病人的医疗照护质量将会大大提高，然后他们将节省成本。对此我非常乐观。

你的导师William Dreyer曾给了你两个建议：“如果你想要研究生物学，就要走在前沿；如果你想要走在前沿，就要发明新的工具。” 为了完成你想做的科学长寿的事情，什么工具是需要发明或改进的？

Lee Hood教授：人工智能（AI）。我们正在努力让每个医生都成为超级医生，医生将与AI合作，成为所有不同领域的专家。

说到人工智能，IBM的Watson沃森人工智能算是一个探索，它曾经想要帮助肿瘤科医生进行诊断和治疗，但结果并不是很好，为什么？

Lee Hood教授：在他们关闭这个项目之前大约六周我去了IBM。我跟他们说，你们最大的失败是以为超级聪明的工程师可以弄清楚医生需要什么，但其实并不能。他们需要引进医生或医学专业知识，可以真正告诉他们需要什么，但可惜他们完全忽略了这一点，这就是原因。

这也是许多大型语言模型的困境，如果只有一个方面的专业知识，也就是人工智能的知识，但没有医学，或者零售等想介入的领域的专家知识，那就不会成功。你需要把所有这些专业知识放在一起。我们在大型语言模型，就致力于把临床医学、基础生物学技术、AI和软件工程结合起来，这是把事儿做对的最基本要求。

人工智能会替代医生吗？

Lee Hood教授：不会。拿下棋举例，虽然AI在下棋中击败了国际大师，但后来有事实证明，人类+AI每次都能击败AI，因为人类带来了创造力和原创性，也许还有非纯理性层面的策略，而AI只是做数字运算来找出解决办法。这正是医生和AI要做的。AI不会剥夺医生的选择，而是将给他们巨大的自由和实践，迸发出以前无法想象医学方式的潜力。

所以年轻人仍然应该去学医，他们不会失去工作，但我建议大学生要辅修AI 计算机科学或数据分析的课程，因为数据是未来一切的本质，你需要学会如何操纵它。工程师需要与医生合作，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医生了解AI。

如果每个人都活到120岁，又老身体又好，社会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吗？

Lee Hood教授：有一本书叫做《100-Year Life》，它认为如果人们有额外的20年寿命，我们将不得不处理一些重大的心理和社会学问题。比如你度过这额外时间的动力是什么？你会对什么充满热情？

还有，你将如何结交朋友并保持与你互动的人群？想要健康地长寿，你需要做的一件事情是：必须扩大你的社交圈，以取代你死去的朋友和家人！社群，是衰老过程中非常关键的一部分。我们通过其他人和我们对他人的贡献来实现自我价值，你很难孤立地活着而不感到沮丧。我们要教育孩子社群的重要性。

还有现实问题，比如你将如何获得让你在100岁时生存的金钱？如果活得这么久许多人会失去工作，所以你必须老了依然学会为自己创造新的工作机会。我们要教育孩子，当老人积累了智慧、知识和洞察力，可以真正为社会做重要事情的时候，应该回报社会，做一些会让它变得更好的事情。

如果你的名片只能写一个头衔，那会是什么？

Lee Hood教授：我会写传教士。我觉得我一生在做传教士，传递新的想法。

在生命结束以后，人们怀念Lee Hood，你希望大家记住你的什么？

Lee Hood教授：我希望他们记得我是一个充满热忱的倡导者，倡导一种专注于健康和预防的变革性医疗。

致敬生命！致敬为更好地健康和生命奋斗的Lee Hood教授，以及积极生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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